等賀老太爺回去的時候，景春心中焦急萬分。他顧不上其他，急匆匆地奔向雲窗居要找賀景昌。當他趕到那裏時，卻發現賀景昌並不在。
    景春的心中愈發擔憂起來，他不知道賀景昌這副狀態去了哪裏。忽然腦海裏閃過一個地方，，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暮歸居跑去。
    暮歸居依舊是那副破爛不堪的模樣，仿佛時間在這裏停滯了一般。唯一不同的是宋姨娘不在了。宋姨娘的屍體已經被連夜抬走了。由於她是自縊而亡，按照賀家的規矩，她不能被葬在賀家的慕陵裏，隻能隨便找個地方埋葬。
    整個過程顯得異常草率和迅速，似乎沒有人真正在意宋姨娘的離去。景春看著這空蕩蕩的房間，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悲涼。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賀景昌正呆呆地坐在宋姨娘的床上，一言不發。他的身影顯得孤獨和無助，讓人看了心生憐憫。
    景春小心翼翼地走進房間，生怕驚醒了賀景昌。當賀景昌察覺到他的到來時，他緩緩地抬起頭，凝視著景春，那眼神幽幽的，仿佛能穿透人的靈魂，看得景春頭皮發麻，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他。
    賀景昌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一陣微風，卻又帶著無法言說的沉重：“三哥，他們把姨娘抬走了，一把火燒了。”
    景春聽到這句話，身體猛地一顫，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賀景昌。燒了？怎麽會這樣？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個疑問，但麵對賀景昌那空洞的眼神，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賀景昌自顧自的說著：“那天你走後，姨娘摟著我一直哭，說她原本想看我好好長大，成為一個有出息的人，為她爭光，帶她逃離這個壓抑的賀府。可是當她聽到你的診斷後，整個人都崩潰自暴自棄了，這才肆無忌憚的自盡為我謀好處。三哥，我姨娘哭得好可憐，哭得好卑微。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做錯決定的緣故，讓她陷入了如此絕望的境地。”
    賀景昌的聲音漸漸低沉，充滿了痛苦和自責。
    景春聽著很難受，他緩緩地走到賀景昌身邊，挨著他坐下，眼睛發酸的看著他，柔聲道：“祖父知道你姨娘沒有瘋癲之症，是我和他說的。祖父心裏也很清楚這其中的緣由。你不要太過自責，這並不是你的錯。”
    景春頓了頓，繼續安慰道：“你要堅強起來，不能因為這件事情就一蹶不振。為了姨娘，為了你自己日後的前途，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姨娘在天之靈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消沉下去。”
    賀景昌微微頷首，然後便沉默不語。景春見狀，緩緩站起身來，準備告辭離去。就在他轉身的一刹那，突然聽到賀景昌的聲音從身後飄來：“晚了。”
    這兩個字如同輕煙一般，緩緩地鑽進了景春的耳朵裏。他猛地轉過頭，凝視著賀景昌，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惑和不解。賀景昌卻是衝他笑笑：“謝謝三哥哥今晚為我做的事情，天色晚了，三哥哥快回去休息吧。”
    他好像一副提線木偶的樣子，臉上在笑，卻笑不及眼底，眼底薄薄的悲涼慢慢浮現出來。這悲涼如同一層輕紗，悄然籠罩在他的眼眸之上，使得他的眼神變得愈發黯淡無光。
    他的目光跟隨著景春的背影，目光微轉，露出了和宋姨娘一模一樣陰鷙狠戾的目光。
    等他回了霽月堂，豐年顧不上眼困，撐起精神和他說了雲窗居的消息：
    “您和大夫人走後，二少爺和二夫人又辯解了許久，鬧哄哄的。本來老太爺要罰二少爺的，可正好趕上有二爺的幕僚來遞消息，說從宮裏透露出消息，大小姐不久前晉封為五品才人了，旨意明天就傳來，這才保住了二少爺。”
    “可這事總要有個說法，老太爺便讓二夫人身邊的玉簪和賀府的管事頂了鍋，說他們身為二夫人一把手提出來的人，竟沒有替主子分憂，辦事不力還做了錯事讓主子為自己受委屈。所以玉簪已經被打了二十大板丟到莊子上，那管家也被攆出去了，管家的位置讓副管事替上。”
    副管事是三房那邊的人。
    景春對於那個丫頭實在無解，忽而想到了賀景明的話：賀景旭的一個貼身丫頭是以前在賀景妍院子裏做事過的。
    他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了，連忙讓豐年第二日去把瑪瑙的消息打探出來......
    第二日，左家。
    賀景妍正在看著賬本，玉壺正屏退下人，和她說起賀府的情況來：“二奶奶，昨夜賀府可是熱鬧得很。事情都辦妥了，可今日大小姐晉封的消息傳到賀家，隻怕咱們這幾年的籌謀白做工啊。”
    賀景妍抬眼看著她，又淡淡的垂眸：“無妨，管家不是已經換成了咱們三房的人了嗎？有了這個事情，隻要祖父還在一日，二房就不會太囂張。當年他誆騙我弟弟差點誤入歧途，如今我就用美人計給他讀書為官的路上使絆子，此事就這麽結束了。不過......等祖父不在了，以祖母那糊塗護短的性子，這事也就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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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壺看著賀景妍，心裏愈發恐懼起來。二小姐這法子實在狠毒，竟敢叫那丫頭在四少爺的吃食裏下毒。若是一個環節紕漏了，四少爺可就性命不保了......還故意牽扯到三少爺身上，就是為了把這水攪得渾濁些，掩人耳目，讓三房好脫離的幹幹淨淨的。
    玉壺小心翼翼的試探著賀景妍：“二奶奶，您不怕二房日後查到那丫頭和咱們有關，會仗著大小姐的勢來為難三房嗎？”
    賀景妍驚訝的看了一眼平日裏安靜的玉壺，沉思片刻後才娓娓道來：“你這話問的有理。一筆寫不出兩個賀字，這個道理我懂，二伯懂，大姐姐更懂。況且二伯父和父親在朝為官，在沒分家前，他們若有一個出了事，剩下的一個肯定也會受影響。”
    “就算二伯母查到那丫頭和我們有關係，也隻能無可奈何。況且那丫頭在玉樹堂隻是個灑掃漿洗的丫頭，待不到半年就被我掉到別處去了。過了這麽多年和咱們關係不大，她就算想查，那也隻會查到那人是從前賀景嫣院子裏的人，有這層障眼法在，咱們怕什麽。”
    “況且我把那藥罐子帶進這個局裏，又栽贓在他身上，二伯母這麽聰明，就算說藥罐子和三房合謀，那她自己也是不信的，否則怎麽解釋有那丫頭偷了馬錢子粉的證據。他還不能出事，我還得靠他這個障眼法做些事呢，自然要保著他。”
    她放下手中的賬本。隨意的撫摸著左承貫送給她的一盆君子蘭，思緒卻飄向遠方：
    “至於大姐姐，她進宮已經四年了。她能從那五十二人裏四年從七品禦女晉到五品才人確實厲害，要知道和大姐姐一同進宮的那五十二個人裏，短短四年就已經隻剩下二十二個人了。我打聽了一番，這二十二個人裏，其中有十個是還按著原來進宮的位份在蹉跎的。咱們不急，在封嬪之前，二房就不可能真正得了大姐姐的勢。”
    玉壺很少聽她說起賀景嫣，聞言便好奇的問她：“二奶奶也和奴婢說一說宮裏嬪妃的位份，好讓奴婢見識見識眼界呢。”
    賀景妍聽了這話微微勾唇，笑的愈發清冷：
    “嬪妃一共八個品階，又分為四妃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妻。而大姐姐是才人，是二十七世婦。往上便是美人、婕妤，再往上就是九嬪了。第一字以昭、修、充三字為區分封號，後麵一字與儀、容、媛為稱呼。這九個封號就稱為九嬪位。再往上便是貴、淑、德、賢妃了。”
    她十分關注賀景嫣在宮裏的消息，聽說宮裏已經有三位嬪位了。那三位都是和她一同入宮的那一批秀女中晉封的。相比之下，賀景嫣就......
    上京的陰雨季很快就過去了，天氣愈發的涼起來。
    等賀景旭去了國子監讀書的第二天後，他房裏的其中一個丫頭也莫名的死了，還是豐年打聽到的消息。一個丫頭的死翻不出什麽風浪，更何況有賀景嫣晉封的好消息傳來，別人就更不敢說什麽了。
    等第一場雪下到上京城的時候，事情已經徹底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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