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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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依舊凜冽,如刀刃般割著院子裏每個人的心。
景春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依舊長跪在雪地裏。那冰冷的雪水早已將他全身浸透,寒意絲絲縷縷如針般鑽進骨髓,可他仿若靈魂出竅,對周身徹骨寒冷渾然不覺。
往昔與葉氏共度的朝朝暮暮,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葉氏那溫婉動人的盈盈淺笑,輕柔如春風拂麵的低語,無微不至、似暖陽般的慈愛,如今皆化作他心底一道難以彌合的深壑,每一回回想,都牽扯得滿心劇痛,好似有千萬根鋼針在肆意穿刺。
他的哭聲起初撕心裂肺,如今已然漸漸沙啞,隻剩那挺直的脊背,倔強地支撐著,執拗地跪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似乎要用這刺骨的冷,麻痹失去母親的痛。
恰在此時,賀三爺匆匆趕來。瞧見雪地裏那單薄卻堅毅的身影,心中一陣刺痛。腳下步子愈發急促,疾步上前,雙手急切地伸出來,想要將景春扶起,可景春卻像是失去了意識一般,依舊死死地跪在那裏。
賀三爺無奈,隻能緩緩蹲下身子,聲音輕柔得如同怕驚擾了什麽一樣:“春哥兒,你身子弱,這雪地寒氣太重,豈是你能久跪之地。快些起來,你母親若在天有靈,見你這般作踐自己,該是何等心疼。”
景春聽到賀三爺的話,身體微微一震,緩緩抬起頭,那滿是淚痕的臉上寫滿了悲傷與絕望,又恰似被烏雲徹底遮蔽的天空。他麻木地眨動著睫毛,上麵早已沾滿雪花,恰似霜打的枯草毫無生氣。嘴唇顫抖著,如同秋風中飄零的落葉,卻半晌擠不出一個字,唯有那空洞無神的眼眸,直直望向賀三爺,眼神中滿是迷茫與無助。
賀三爺長歎一聲,心中滿是憐惜。他再次用力將景春扶起。景春的雙腿早已麻木得沒了知覺,被賀三爺扶起後,他的身體搖晃了幾下,如同風雨中飄搖的孤舟,差點又摔倒在地。賀三爺眼疾手快,連忙緊緊扶住他,半攙半抱地將他往屋內走去。
屋內,陳媽媽和湖雲守在葉氏床邊,二人早已哭得失了人形,哭得眼睛都紅腫了。景春一瞧見葉氏那安詳躺在床榻上的遺體,仿若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瞬間掙脫開賀三爺的攙扶,踉蹌著撲到床邊,放聲大哭起來。
哭聲似杜鵑啼血,聲聲泣淚。
葉氏的後事在齊國安提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有所準備了。三夫人忙著指揮後事,又和二夫人商量著搭彩棚、請陰陽先生、報喪等事宜。
賀景春滿臉疲憊,仿若被抽幹了全身的精氣神,整個人顯得虛弱不堪。賀三爺見狀,心疼不已,連連催促他去休息。這些日子,他幾乎未曾合眼,整個人麵容憔悴,臉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眼睛下方烏青一片,更襯得整個人形銷骨立,好似一陣風便能將他吹倒。
待文氏聽聞消息趕來吊唁時,便瞧見了這般模樣的賀景春。
不過短短幾日未見,他卻似變了個人,身形消瘦得厲害,額頭上一道剛剛結痂的疤痕尤為刺眼,在那蒼白的麵容上顯得格外突兀。此刻,他身著一身素白孝服,宛如一朵被霜雪打蔫的白花,靜靜地跪在靈堂前燒著紙,眼神呆呆空空的,像一潭死水般沒有任何波瀾,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憫。
文氏瞧著,心中一陣酸澀,眼眶瞬間紅了。她疾步上前,一把將賀景春摟進懷中,聲音裏滿是心疼與憐愛:“孩子,你這是遭了什麽罪……” 說著,又忍不住為葉氏悲戚落淚。
可景春好似丟了魂,隻是靜靜地靠在文氏懷裏,猶如沒有情感的木偶般一言不發,任由文氏的淚水落在自己肩頭。
到了第三日,葉氏開始入棺的時候,葉家來人了。
葉家兩位舅舅心急如焚,一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路上竟生生跑死了一匹馬,這才堪堪在葉氏出殯前趕到賀家。可誰都沒料到,葉家老夫人竟也一同前來。
賀三爺等人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噓寒問暖了幾句。
葉大爺不想和這賀家人過多客套,他那雙布滿血絲、疲憊不堪的眼睛,隻是在人群中掃視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麽人。
葉大爺哪有心思客套,一雙布滿血絲、滿是疲憊的眼睛,在人群中急切地掃視著,神色間隱隱透著憤怒與鄙夷,突然開口質問道:“我那好妹夫呢?他躲到哪裏去了?”
那語氣,好似下一秒就要將賀大爺生吞活剝。
這豬狗不如的東西,自己這次來不把他皮扒了才怪。他的目光落在了靈堂上,葉氏正安詳的躺在靈柩裏麵。她已被梳洗打扮完,看起來好像隻是睡著了一樣。
葉老夫人再也壓抑不住這幾日的情緒,放聲痛哭起來。
一旁的景春看著葉老夫人,注意到她鬢角又添了幾縷白發,在素白的孝服映襯下,顯得愈發滄桑。他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悲涼。這些日子以來,他早已將眼淚哭幹,此刻也隻能紅腫著雙眼,默默地跪在那裏,仿佛是在安慰葉老夫人,又似乎是在安慰著自己:“外祖母,娘親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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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老夫人聽到景春那如同被砂紙磨礪過一般的沙啞聲音,心中猛地一緊,這才看著自己的外孫。一時間,葉家的幾個人都抱著景春痛哭流涕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葉老夫人好不容易才勉強止住悲聲,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她緊緊握住景春的手,目光堅定,柔聲安慰道:“好孩子,別怕,外祖母給你撐腰。隻要有葉家在一日,這賀府咱也不怕!”
她的聲音故意說的很大聲,果然,她的話音剛落,一旁的賀家家眷們臉色都微微變了臉色。
葉老夫人又瞧見景春額頭上的傷口,心疼得眼眶再度泛紅,一股無名火 “噌” 地一下冒了起來。待眾人給葉氏上完香、燒完紙錢,便一同移步至裏屋。一進屋,葉老夫人便大步流星地走到景春麵前,一把將他摟進懷裏,滿臉都是心疼與不悅。
她轉過頭,目光如刀,直直瞪向賀老夫人,毫不客氣地質問:“親家母,我外孫的傷口是怎麽來的?您可不要和我說什麽是小孩家自己磕碰到了。”
賀老夫人臉色微微一變,旋即鎮定下來,賠著笑解釋道:
“春哥兒這孩子心善,去給他母親找大夫的時候正下著雪。雪天地滑,他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這才把額頭給磕破了。不過還好老三媳婦手腳麻利,立刻就給他上了藥,這幾天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景春默默地站在一旁,低垂著雙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那一抹嘲諷,他雙唇緊閉,依舊一聲不吭。賀老太爺瞧出端倪,知道此刻的場景不適合他這小輩在場,便溫聲讓他出去了。
葉老夫人強忍著心頭怒火,胸口劇烈起伏。葉二老爺瞧在眼裏,趕忙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這才忍住。什麽狗屁摔了一跤,她要是信了這老虔婆的話,那就有鬼了。可冷靜下來想想,此刻逼太過反而對春哥兒不好,這可是青兒留下的唯一血脈,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護他周全。
她也不廢話,立馬和賀老太爺攤牌:“這次來,一是要來送我青兒最後一程,二是要想問問親家公親家母,賀硯江到底是怎麽個處理法?我剛來就看到了,他可不在我青兒靈柩前跪著懺悔。”
賀老太爺神色凝重,趕忙應道:“親家母放心,我第一個就饒不了他。定會給葉家一個交代。”
葉老夫人目光一轉,又看向賀老夫人,心中的怒火愈發升騰起來:“春兒日後到底要怎麽歸置,他雖姓賀,但到底也是我葉家的外孫,身上流著也是我葉家的血。”
實在不願再看賀家人這副嘴臉,恨不得立刻將賀硯江抓去官府,讓他在牢裏為青兒懺悔餘生。可此事卻並不能這麽辦,至少在春哥兒考上醫官前,是不能有個什麽坐牢的爹。更何況,他還不能死,他還得好好活著,當春兒的擋箭牌。
葉二老爺三言兩語就把葉家的來意說了個清楚,又把賀大爺這些年的罪證都說了個幹幹淨淨,手中還緊緊攥著一遝厚厚的紙張:
“隻要賀家能保我侄兒平安長大,這些東西便不會捅出去…… 方才三弟也說了,我妹妹一心希望春哥兒在賀家平平安安的,就算那畜生再娶,也絕不能讓繼室染指原配留下的嫁妝財產。”
賀老夫人聞言,滿臉驚訝,忙看向賀老太爺,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這幾日總是愁眉不展的。
“我葉家在上京為妹夫開的店鋪,還有我妹妹嫁妝裏的田地鋪子,都由我葉家來掌管。日後等春哥兒熟悉了這些事務,便都交給他。若是老太爺和老夫人不放心,怕我們葉家為了這點銀錢害我侄兒,大可不必。葉家每月都會將收益明細奉上。”
賀老夫人聽了這話,隻覺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心裏老大不痛快,臉上卻還強撐著。這葉家說話,還是這般咄咄逼人,絲毫不給人留情麵。
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蠢貨!讓賀家被區區一個葉家給牽製住了,賀老夫人心中又氣又惱,不由得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來平複心情。
這樣一來,自己以後就不能隨意拿捏賀景春了。
可賀老夫人哪肯這麽輕易就遂了葉家的意,依舊嘴硬道:“當時老三媳婦都應下了老大媳婦,我們也會請賀家的族老來開祠堂,做個見證。您就……”
葉老夫人看著賀老夫人那副虛偽的模樣,心中的怒火再也壓不住,越說越激動,“啪” 地一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幾晃:“若是你們不同意,我這就帶春哥兒回葉家,入我葉家的族譜。他盡管大大方方的姓葉,也強過日後在這兒受人欺負!”
她這話說的絕,可葉家的兩個老爺卻並不打算阻攔她,也是和葉老夫人一起附和。
這下輪到賀老太爺心急了,他忙起身安撫道:“老姐姐不可呀!”
這老太太開什麽玩笑,葉氏的葬禮上,作為丈夫的賀大爺人影都沒見一個,已經是惹人爭議了。若葉氏的孩子也跟著葉家一起回外祖家,這叫外人怎麽看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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