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醫士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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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景春中了醫士之選,在賀府上下隻如簷角微風掠過,未驚起半分漣漪,闔府上下隻作尋常事,也無多少賀喜之態。
    唯有賀景時倒是兄長心性,過來蟾花堂看他。他長臂一伸勾住賀景春脖頸,伸出食指摩著賀景春的下巴,打趣道:
    "三弟弟如今也是穿官服的人了,怎的連頓酒都不請?走,哥哥帶你去煙波榭嚐嚐新你大嫂嫂剛做的蟹粉湯包。"
    說罷,拉著他一道去了煙波榭吃飯權作賀儀,賀景春推辭不得,被他半拖半拽著出了門,隻得隨了去。
    老爺與三夫人遣人送來賀禮,三老爺更是特地將他叫至跟前,握著他的手,目光沉沉,語重心長道:
    “你既入太醫院當差做事,第一要緊的就是管住這張嘴巴,須知宮闈重重,最忌多嘴多舌。那宮裏頭,連牆上的磚縫都長著耳朵,你且記著,嘴要嚴如瓶口,眼要蒙如布帛,耳要塞如棉絮。縱是聽見什麽看見什麽,也要爛在肚子裏,才方保無虞。”
    他拉拉雜雜的拉扯了許多話,倒全然忘了自己素日裏最是好打聽的美名在外,仍自說自話:
    “要是有人要來打聽,你務必需小心辨別,做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開口前先在心裏過三遍......”
    倒叫景春在旁聽得又敬又忍俊不禁。
    他餘光瞥見三老爺腰間的金鑲玉雕雙魚福海浪花紋玉佩輕輕晃動,想起前日裏還聽豐年說三老爺在廊下與門客議論兵部侍郎的女兒婚配之事,還追問男方家是誰,被二老爺見到了好一頓罵。
    想到這賀景春不覺唇角微彎,又忙斂了笑意。
    三老爺說罷又絮絮叮囑,諸如待人接物、察言觀色之類,不一而足,直說得賀景春頻頻頷首,方罷了口。
    這邊廂三老爺諄諄教導,那邊二房並賀老夫人卻全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她這段時間忙著和二老爺夫婦商量賀景媛、賀景旭的婚事,每日裏隻與二夫人湊在一處,翻看庚帖、商量禮法,滿心裏隻想著聘禮嫁妝、生辰八字,忙得腳不沾地,哪還記得旁的。
    早將替賀景春尋人的事拋到爪哇國去了。
    葉老夫人接了景春書信,喜得眉開眼笑,連道 "我家春哥兒終是出息了"。
    她得知他要去太醫院當值做事,念他日後當值繁忙時間不夠用,恐鋪子的事情顧不來,特意從葉家派了個經驗豐富又很有手段的親信過來,幫著吳鈺一起管著鋪子。
    那親信姓王,年約四旬,行事穩妥,手段了得,一到上京便將鋪中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賀景春剛從齊國安那拿了自己的腰牌和公服回來。醫生無品級,而醫士卻是有自己單獨的品階。
    但官服不過也隻是三套繡著草藥暗紋的灰藍色圓領袍和瀾衫,並無補子,卻也透著幾分雅致。搭護卻是自行準備,因他是食糧醫士,倒也可以戴一頂大帽,隻帽繩不及吏目、禦醫的綴有珠石。
    齊國安很貼心,連罩衫與攀繩都替他備好了,又千叮萬囑,著他次日卯時務必到齊府,切不可頭一日便誤了時辰。
    賀景春從賀景時處回了蟾花堂,看著屋簷下的紫蘿隨風搖曳,茉莉清香彌漫著整個院子的景色,一時酒意上湧,不由得在台階上坐了,吹著晚風靜靜的醒酒。
    他今日第一次見到了那身公服,指尖摩挲著新領,觸到繡線勾勒的草藥紋樣,此刻心中又喜又憂,又有些忐忑不安。
    也不知道明日是個什麽光景。
    正自出神,忽聽得屋內陳媽媽正在屋裏對著葉氏牌位流著淚,她的肩頭劇烈起伏,一麵哭一麵禱道:
    “夫人哪,姑娘......春哥兒到底是有出息了,他竟中了醫士了。您在泉下有知,可要護著咱們哥兒往後平安順遂,成家立業,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啊。您走得早,沒瞧見咱們哥兒如今的模樣......”
    她一時間抱著牌位正哭得肝腸寸斷,指尖反複摩挲牌位邊緣,仿佛要將二十載光陰都刻進那方檀木裏,卻沒注意到賀景春什麽時候進來。
    待發覺時,他早已雙膝一彎跪在陳媽媽身旁。陳媽媽抬頭見賀景春紅著眼圈,又摟著自己哽咽道:
    “媽媽莫要難過,昨日我去國安寺給娘親上了香,還去她墳前清了草,燒了紙錢。母親在天有靈,必定護著咱們的。”
    陳媽媽又喜又悲,一邊哭喊著“好孩子”,一邊摟著賀景春哭了個天昏地暗。
    待陳媽媽回了後罩房,橘清看到她紅腫的眼睛嚇了一跳:“媽媽這是怎麽了?”
    陳媽媽搖搖頭,收了淚正色道:
    “正有規矩且要說與你們知道,三爺日後去了太醫院,當值有規矩:三天日值,三天夜值。日值最遲卯時五刻就得出門,夜值則是未時便要動身。他素日裏多貪睡,你們和與年豐穗就早些去叫他,不好叫他遲到,平白惹了老夫人笑話。”
    月壺和橘清幾個連忙點頭應諾,新來的海月卻是不知賀景春習性,懵懂道:“三爺竟是會貪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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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媽媽瞥見海月懵懂的眼神,放緩語氣:“三爺自小身子不好,所以養成了貪睡的習慣。有一年元宵看燈晚了,第二日竟睡到未時才起,當時沒得把大夫人嚇暈過去......”
    橘清捂嘴偷笑,月壺輕戳她腰眼,眾人皆忍笑點頭。
    橘清幾乎要笑得前俯後仰,險些滑倒:“前幾日放醫榜時,還是豐年追著三爺滿院跑,這才把人從床上拽起來呢。”
    眾人笑了一回,說說笑笑間,各自安歇了去。
    豐年也不敢睡死,和豐穗兩人夜裏輪值。次日寅時剛過,豐年便輕手輕腳進了屋,見景春仍睡得正香,隻得硬著頭皮去推他:"三爺,該起了......"
    賀景春翻了個身,含糊道:"再睡會兒......"
    豐年無奈,隻得提高了聲音:"三爺,卯時要出門呢!"
    賀景春這才想起來今日要去太醫院,猛地驚醒,揉著眼睛坐起來,卻不小心碰倒了放在繃上的茶盞,"當啷" 一聲響,倒把豐年嚇了一跳。
    賀景春這才徹底醒過來。
    他今日內裏穿著白色搭護,換上了繡著薄荷暗紋的圓領袍,腰間係了太醫院發的羊脂玉刻八方喜鵲銜靈芝玉佩墜兒,上麵還刻著“太醫院”三個字。
    豐年在旁見狀,忍不住讚道:“三爺和這身草藥紋的衣服倒適配。”
    陳媽媽看著他一副打扮又忍不住紅了眼,忙轉身去端來早飯,生怕被賀景春瞧見自己落淚。
    賀景春出門時天尚未亮,豐年連忙趕著車,往齊府而去。
    齊國安與文氏已在門口等候他許久。文氏見賀景春來了,忙迎上去,伸手替他整理衣襟:"這腰帶係得歪了。"
    她一邊輕聲道,指尖在他腰間輕輕一挑,那羊脂玉墜兒便正了過來。文氏看著他一身打扮很是欣慰,麵露慈藹笑意,溫言叮囑許多體己話。
    齊國安在一旁耐著性子等她說完了,這才拉著他上了自己的馬車。
    馬車在微亮中緩緩前行,齊國安忽然伸手按住賀景春膝頭,從旁邊掏出個錦盒打開,裏頭是枚和田玉扳指,溫潤光澤裏隱約可見絲絲紋路。
    "這是早年隨父親入太醫院時得的。"
    他執起景春的手,輕輕套在他拇指上,溫聲道:"雖無甚貴重,卻是我父親給我的,今日我便給了你,算個吉兆。"
    賀景春指尖微顫,觸到扳指內側刻的 "國安" 二字,抬頭時正見齊國安眼底流轉的柔光,如春日融雪。
    齊國安這一路上又止不住的細細叮囑他許多:
    “皇宮十分大,太醫院所處位置偏向前頭,若是聖上或後宮派人來傳召,你需得在路上問清病情狀況,心裏要先有個計較。若是遇著小宮女、小太監來瞧病,切不可收他們銀子......”
    齊國安身著青色繡白鶴補子團領衫,大曆的官帽很高,左右兩邊的帽翅襯得人端正,他腰間上烏角革帶係著太醫院的玉佩和腰牌,看起來隱約透著一股莊肅。
    他此刻正和賀景春念叨著太醫院的事:
    “品階低的奴才月例本就不多,有的還要養活家裏人。若再遭克扣責罰,更是分文皆無,哪裏還有銀錢看病。太醫院裏有人會收錢看病,有人卻不然。你隻需記住,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說的不說,隻做自己的事。若有可憐人找你看診,便當作結善緣,須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賀景春當然明白,太醫院和外邊的官場比起來,算是和樂得多,需要日日看病和整理藥方藥材之外,其餘的就是要猛讀醫書。畢竟每年都要考核,不通過的便要淘汰掉。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會管別人的做法,更不會傻到去指責別人,做那出頭鳥。
    “知道了師父,這些日子您講得很多,徒兒都記下了。”
    賀景春笑眯眯的拉著齊國安的手,眼中滿是孺慕:“您放心,徒兒都省得。”
    齊國安看著他露出深深的酒窩,這才捏了捏他的鼻子,有些放下心來。他摩挲著賀景春的大帽,雙手慢慢向下,揪著脖子下的帽繩在那晃啊晃,臉上笑意難掩:
    “雖說醫士可以單獨開處方,可平日若是有不懂的地方,隻管來煩我。卜院判和苗院使那邊我也都打了招呼,若我不得空,你也可以去問他們,隻是人心難測,凡事要留個心眼。就算是問了,也要自己琢磨明白清楚了......”
    齊國安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幾分深意,賀景春立即就明白過來,點頭稱是。
    齊國安拉著他左看右看,打量著他的衣服,嘴角就沒停下來過,賀景春也這麽乖乖的坐著不動,任由他拉扯著自己不停打量。
    齊國安看著賀景春時不時露齒笑得憨厚傻氣,忍不住兩根手指去戳他的酒窩,逗得他咯咯笑。齊國安望著賀景春,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朱成康,似乎就沒見到那人真心的笑過。
    “改日若有機會,為師便帶你去......”
    “老爺,到了!”
    拾煙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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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景春剛要接著往下問,卻被齊國安打斷拉下馬車,隻得作罷,轉身便忘了這事。
    令賀景春感到意外的是,太醫院沒有獨立的大門,唯有街角一小小角門可以進,在這門上小小匾額書 著"太醫署" 三字。
    匾額上 "太醫署" 三字為前朝老禦醫所題,筆鋒蒼勁如鬆,雖曆經百年風雨,仍隱約可見金粉痕跡,透著股說不出的莊重。
    牌坊兩側蹲著對石獅子,卻非常見的猙獰之態,左首獅子爪下按著藥碾子,右首爪子捧著藥葫蘆,憨態可掬中透著幾分醫者仁心。
    進得角門,便是條幽深的青石板路,兩側是丈許高的青磚圍牆,牆上每隔三尺便嵌著個青銅藥爐形狀的壁燈。
    此時天剛破曉,壁燈尚未熄滅,豆大的燭火在晨霧中明明滅滅,照得牆根處的青苔泛著冷光。
    賀景春此刻深吸一口氣,果然聞到若有似無的青草味,混著露水的清冽。轉過三道彎,眼前豁然開朗,賀景春這才第一次真正看到全貌。
    這幾乎是幾個院子合起來的一座殿宇,這太醫院竟占了一整條街道。
    每個屋頂皆是鋪了琉璃瓦,瓦頂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簷角還雕刻著各色草藥紋案。最中間、最大的殿宇處改成了一間藥王廟和扁鵲廟,這裏的醫士和醫生都得輪流打理和跪拜。
    正殿前是個寬敞的天井,地麵用黑白兩色鵝卵石拚成太極圖,陰陽魚眼處各植著一棵百年銀杏,兩棵百年銀杏枝葉交錯,在晨風中輕輕搖曳,露珠順著葉片滾落在石縫裏,驚起幾隻螻蟻。
    樹下立著塊斑駁的石碑,上麵 "杏林春暖" 四字雖已風化,卻仍透著股莊肅之氣。
    賀景春伸手撫摸碑上字跡,指尖觸到凹處的青苔,忽然覺得這太醫院的每一塊磚石,都浸著歲月的藥香。
    前邊的地方則是儲藏著藥材,惠民藥局定期運送草藥至此處。此刻的藥材被搬出來曬在架上,那草藥香氣混著一絲陽光,直往人鼻子裏鑽。
    沿著雕刻喜鵲銜靈草飛天的走道廊柩一路往裏走,往裏便是太醫們做事的處所。
    幾個院子被打通起來,賀景春隨著晨光粹進鏤空裏,雙腳踏在撒滿地上的的碎金,跟在齊國安的身後,穿過遊廊時,齊國安忽然駐足轉身,身後的賀景春卻是撞到他身上。
    他也不惱,伸手替他拂去肩頭落的葉子,眼神柔和:“到了裏頭,日後若有人刁難,隻管報我的名字。”
    賀景春很興奮的點點頭,露出了招牌憨傻的笑容,齊國安望著他隻覺得傻氣,忍不住搖頭失笑。
    賀景春跟著齊國安穿過一道道雕刻祥雲麒麟獻靈芝的木門後,便入了內殿,正殿門檻足有半尺高,齊國安示意賀景春跨過去時要先抬左腳。
    一進門便可以聞到一股彌漫著滿是曆史歲月濃厚的味道,草藥香、宣紙和筆墨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太醫院特有的味道。
    太醫院殿內寬敞明亮,穹頂極高,十二根金絲楠木柱支撐起整個空間,柱身皆繪著《本草圖經》中的草木圖譜,雖曆經歲月,色彩仍鮮豔如初。
    今日殿內燒了梨香,此刻正在散發著嫋嫋青煙,青煙順著鏤空的雲紋爐蓋盤旋而上,隨著窗外的一絲光悠悠起舞,在梁間縈繞成縷,慢慢散在屋頂處,宛如仙人乘雲。
    方方正正的十張廣寒木黑漆四方桌案。整齊的靠著牆麵擺在殿內,桌案中間圍著一個三尺高的青鶴瓷九轉頂爐,兩邊各擺著一架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燭台樹。
    每個案桌後又都配有黑漆雕填描金花卉紋藥櫃,藥櫃足有兩人高。
    櫃門雕刻著梅蘭竹菊四君子,每格抽屜上皆用螺鈿鑲嵌著藥材名稱,如"人參" 二字用的是紅螺,"鹿茸" 則是黃螺,遠遠望去,宛如一幅色彩斑斕的星圖。
    每個抽屜邊緣都泛著溫潤的包漿,顯然是無數雙手常年摩挲的痕跡。殿內東側有扇巨大的百寶格,上麵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藥具,銅製的搗藥罐、牛角的刮痧板、象牙的戥子......
    西側有個小拱門,門上掛著 "典籍閣" 的匾額,門內影影綽綽可見無數書架,齊國安和他說過,這架上擺滿了曆朝醫案、孤本醫書。拱門旁邊有張長案,案上擺著考勤簿與懲戒用的竹板。
    賀景春正看著出神,齊國安卻帶著他到了一處位置不甚起眼的桌前,悄聲道:
    “這是為師專門給你挑的好位。大家日夜值分開,所以你和另一個醫士是共用同一個藥櫃的。”
    齊國安在馬車上就叮囑過賀景春,讓他每天都要記得檢查一遍藥櫃和藥材。
    他忽見案頭擺著個青瓷水盂,裏頭養著株銅錢草,葉片圓如古錢,在晨光中輕輕晃動,裏麵還有兩位小紅魚遊來遊去。
    齊國安伸手撥弄葉片,低聲道:"這是我特意替你備的,醫者案頭,總該有些生氣。"
    賀景春望著那抹新綠,隻覺心中暖意翻湧,比之腰間的羊脂玉墜,這株小草,倒更像師父送給他的見麵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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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想扯著齊國安的衣袖道謝,可顧及是太醫院,就硬生生忍下來了,打算回去再好好謝謝師父。
    齊國安看出了他的意圖,像是要逗他一樣,食指點了水就往賀景春的鼻子上戳。
    很快殿裏傳來二人低低的嬉笑聲。
    今年共十五個醫士和一些醫生入太醫院,其餘醫生各自被派往各殿或各地外值,所以今年真正進入太醫院的人也不多。
    齊國安帶著他去見了幾位熟識的禦醫和卜院判,讓大家關照自己的徒弟,眾人見是齊院判的徒弟,皆溫言勉勵。
    賀景春這才發現,原來禦醫們也大都是醫士世家出身。
    幾個人見完麵,苗院使就到了。但見他今日身著青色繡白鶴補子官服,戴了頂官帽,腰間革帶的珠石比齊國安多了一塊。卻在外麵穿了件石青色桂枝暗紋罩衫,一大早襻繩就係得端端正正。
    他看起來是個經驗豐富,性子又極為沉穩的人,雖鬢邊頭發灰白了大半,可眼神所到之處卻是說不出的淩厲。
    齊國安和卜川帶了眾人進去廟裏,等新來的醫士和醫生拜完扁鵲像與藥王像,苗院使才站在台階上,看著外麵的眾人緩緩開口:
    “在宮裏頭做事要想長久,一靠醫術過硬,二靠嘴巴嚴實,這兩點需要你們以後慢慢去悟。在裏頭做事最忌諱勾心鬥角,須牢記一人犯錯,便要連累整個太醫院!人命不分貴賤,不可用銀錢衡量,行醫者在此做事,憑的是良心二字。”
    近三十個醫士和醫生肅立在扁鵲廟前聽著他訓話,屏息靜聽,大氣都不敢出,隻聽得他又在那叮囑著眾人道:
    “太醫院每年都會進行考核,莫以為進了太醫院便高枕無憂了。每年同禮部出的試題若是不過,逐步降級,再不過就回家去,莫要在太醫院蹉跎光陰。”
    賀景春聽得此處,認命的閉眼歎氣暗暗叫苦,一想到年年都要勝高考,他就很緊張。齊國安看著他閉眼的那副樣子十分沒出息,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不由得低頭暗笑。
    齊國安和他說過,醫生和醫士若是要進階升官有兩個途徑,一是要參加五年三考的考核,二是可以去外任六載或九載,回來立即就升為吏目。
    可齊國安不想讓他一開始就離自己這麽遠又這麽久,自個又替他打算了一下,最終讓他留在太醫院。
    苗院使聽聞其他禦醫說過,今年新來一批的人裏,有個長得十分好看的小醫士是齊國安的徒弟。
    他今日第一次見到賀景春,瞄了一眼眾人,便一眼瞥到那雙多情的眸子,此刻正在閉眼歎氣,賀景春對此卻渾然不覺。
    苗院使又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低頭暗笑的齊國安,便緩步走到景春跟前,聲音裏聽不出來息怒:
    “本官看你閉眼歎氣,所為何事?”
    這話下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盯著賀景春看,齊國安沒想到苗院使會和他問話,心下暗驚。
    卜川和卜遠山饒有興致的看著他,想知道齊國安這個整日掛在嘴上的寶貝徒弟會怎麽回話。
    賀景春心裏有些慌,抬眼卻見苗院使目光中似有深意。他很快定了神下來,隻是說話略有些磕巴,卻也得體:
    “小......小人聽聞苗院使這番話,方知從醫之路責任深重,正在心裏自勉,日後要更加勤勉,故而歎氣。”
    他尚未有正式品階,不能稱呼自己為“下官”。
    苗院使嘴角微翹,打量了他一番後沒再說話,轉頭便回到台階上,賀景春這才有些鬆口氣,悄悄看了眼齊國安,卻發現對方朝自己點點頭,心下放心不少。
    太醫院分為十二科,苗院使讓各自精通科目的禦醫和院判選人帶,等分完後就開始要做事了。
    太醫院的第一日,就在這草藥香與墨香中悄然開始。
    賀景春坐在齊國安為他挑的桌案前,指尖撫過藥櫃上的暗紋,忽然聽見窗外傳來一聲鳥鳴,抬眸望去,正看見一縷晨光穿過窗欞,落在青鶴瓷爐的嫋嫋青煙上,宛如一幅淡墨山水畫。
    他摸了摸指尖的和田玉扳指,又看了看齊國安正在整理醫案的背影,心中忽然安定下來。這太醫院的路,雖不知深淺,但有師父在前,又有何可懼?
    這一日,太醫院的梨香格外清甜,混著草藥香,漫過雕梁畫棟,漫過少年人的肩頭,落在某個青磚縫裏,悄悄發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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