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請師父不要為難徒兒的畢生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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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半小時前。
吃了四碗螺螄粉的任無鋒、吃了五碗螺螄粉的聶小雨和隻吃了一碗螺螄粉因而有點感覺自己好像不太正常有點虧的施曼卿走出了小巷裏排著隊的老粉店。
三個人向著停放邁巴赫的區域走去,隻是在某個轉彎的拐角——
在這條古老而幽靜的小巷裏,有一個男人正斜倚在那布滿青苔的石牆上。
他的身影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朦朧,仿佛與這滄桑的牆壁融為一體。
男人手中拈著一枝鮮豔欲滴的三角梅,那花瓣如火焰般燃燒,散發出陣陣芬芳。
他輕輕地將花湊近鼻尖,微微閉上眼睛,靜靜地細嗅著那股清幽的香氣。
男人身著一襲古樸的玄衣道袍,袍袖寬大,隨著微風輕輕飄動。
他的發簪是一枚簡樸的木製道冠,沒有過多的裝飾,卻透露出一種古樸的氣息。
腰間別著一把黑色劍鞘的長劍,劍柄上的紋路若隱若現。
這個男人的年紀讓人難以捉摸,單看他的麵容和膚色,似乎隻有四十多歲。
他的臉型清瘦而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上揚,透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可以想象,他年輕時必定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但一頭灰白相間的長發及那雙滄桑深邃的眼睛說明了他絕不止四十多歲。
道人的身材頎長而清瘦,倚牆的姿態鬆鬆垮垮而自然,充滿了一種清雅拙古而自然隨意的氣質。
道人倚在這個煙火人間的巷陌中,卻如同行在高山白雲之間般。
此時道人頭部微微抬起,目光凝視向了任無鋒三人。
他的麵部表情平靜而清淡。
他的眼神深邃、冷漠而平靜。
任無鋒的心在下沉。
這絕對是一個修行者。
然而無論是氣機感應還是“還嬰大法”神異的靈覺,竟不能從對方身上察知到任何屬於修行者的氣息以及威脅警告。
這隻能說明一件事情——
任無鋒不由看向同樣見多識廣的聶小雨,發現聶小雨也正看向他。
任無鋒看到聶小雨輕搖了搖頭,也看到了聶小雨無意識繃緊的臉色和那雙在劇烈收縮的瞳孔,以及那雙瞳孔中照出的同樣麵容凝重的自己。
能令他和聶小雨都感應不出任何不尋常,能令“還嬰大法”神異的靈覺都完全失效,甚至連預警都沒發出。
隻能說明眼前這個道人,是位知秋境大修士。
而且是在知秋境裏走得很遠,已修至和光同塵、與世混同境界的極其強大、極其可怕的強者!
除了山上的師祖、藏經閣守閣長老和長老會大長老之外,眼前這人是任無鋒見過的最可怕的強者!
任無鋒的全身心都戒備了起來。
聶小雨則已把始終包裹著、背在背上的劍閘解了下來。
她的佩劍“一點紅”和任無鋒本來遺落在東京灣的“天下式”都在劍閘中。
道人放開了手中的三角梅。
他看著全神戒備的年輕男女和莫名其妙的施曼卿,笑容和煦燦爛道:“本來隻是想捏死個越女劍天驕傳人,沒有想到還能夠見到修成了還嬰大法的妖孽人物。
哈哈,甚好!甚好!”
道人開懷大笑,顯然極為愉快。
任無鋒被一口叫破底牌,心中的警惕幾何倍數的增加。
而聶小雨不說話,隻是默默打開了劍匣,露出了劍匣裏的兩把劍。
“你習的是隱山道法的氣息。
你這身體,支離破碎,將死未死。
你有資格修行還嬰大法,還修成了。
如此年輕,如此天賦,如此破敗……”
道人目光灼灼的盯著任無鋒,滿臉讚賞和歎惜,道,“你應該就是那個,在東京鬧出了點動靜的隱山棄徒任無鋒了。”
轟轟烈烈、死傷無數、震驚了整個豪門圈和修行界的東京“羽田夜戰”,在他嘴裏,不過是“鬧出了小動靜”這麽輕描淡寫。
任無鋒輕點了點頭,試探著問道:“前輩——”
“本座無為真人,當然隱山上的人更習慣稱呼本座何不為。”
道人一臉溫和,輕笑著道,“那個不成器的餘青峰,恰好是我的徒弟。”
道人頓了頓,輕歎著補充道:“也是我的私生子。”
任無鋒的心如墜冰窖。
如果說剛才他的心還隻是戒懼,那麽現在已經徹底沉到了無盡深淵之底。
竟然是百年來唯一叛出魔門而仍然沒被弄死的何不為!
何不為還將“私生子”這種隱秘都告知了,那意思不就是說他打算把自己等人都殺了?!
想到這裏,任無鋒果斷出手——
任無鋒直接擊暈了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施曼卿,並小心扶著她的腰頸,將她倚靠著小巷的石牆根放好。
任無鋒站起身,看了一眼施曼卿,對著何不為平靜道:“修者之爭,禍不及凡常。
這位姑娘隻是個常人,請真人勿傷及無辜。”
何不為笑了笑,不以為然道:“無辜?
這紅塵萬丈,萬古千秋,都是眾生共造,哪有什麽無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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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無鋒心頭忍不住一緊。
這個魔門前輩竟然果真毫不講規矩,真真無所不為、肆無忌憚嗎?!
何不為瞥了一眼施曼卿,話鋒一轉道:“不過這個小丫頭雖然是個普通人,她的叔叔伯伯們卻委實厲害。
施門五凶啊——
我也不想無端招惹一身騷,你不必擔心。”
任無鋒輕點了點頭,然後從聶小雨的手裏拿過了自己的佩劍“天下式”。
任無鋒看著對麵前所未有的強敵,閑聊拉扯道:“聽聞青城山這幾日正在舉行羅天大醮。
羅天大醮結束,便是十年一度的青城山執令者的換屆選舉。
所有真人都可自薦參選,也都需與會投舉新的執令者。
真人德高望重,又素有雄心壯誌,不曾想竟然於此時駕臨南市此等偏僻之所。”
執令者就是青城山的話事人,某種意義上也就是道門的話事人,地位和權力極高。
按照道門的傳統:青城山執令者每十年一換,由真人即道門知秋境修士)自薦,再由眾真人公選,最終由道門真君即道門逍遙境聖者)確定。
每次執令者換屆,必先行青城山為期九天九夜的羅天大醮,由現執令者率道門眾修祭祀天地和道門神明。
榮耀尊榮給足現執令者的同時,也召回了道門幾乎所有真人,以便進行新執令者的薦選。
道門真人,除了閉死關等特殊情況,一般在此期間,都會聚集在青城山。
似何不為這種因爭魔門聖主之位不成而叛逃道門的野心之輩,無論怎麽看,都不應該錯過此次的羅天大醮和執令者薦選。
哪怕何不為無法競爭執令者,隻要他能夠準確站位支持最後勝出的執令者,那也是他在道門權勢的極大擴張。
即使餘青峰是何不為的私生子,任無鋒也難以理解,何不為會在如此重要的時刻不出現在青城山,而是來南市報私仇。
畢竟仇什麽時候都可以報,越女劍傳人稍後些時候再殺也不妨的。
何不為修為如此強大,隻要鐵了心不顧規矩不要臉皮強殺——
除非聶小雨一直躲在越女劍青女級別的大修行者身邊,否則絕無幸理。
不過以聶小雨的性格——
任無鋒這麽想著,輕歎了口氣,握緊了手中劍。
何不為麵色平靜,聲音溫和,道:“你不就是想諷刺本座貪權好利嘛——
青城山的事情本座自有安排。
本座的徒弟和兒子死了,本座若不早點幫他報了仇,念頭老不通透。
何況納蘭聖女籌謀布局,本座怕再晚些時候事情就變得更麻煩了。
以大欺小,以老淩少,不講規矩道理,這種罵名本座也還受得。
本座此生修行,求的道便是個念頭通透,心意暢達,無所不為,無所不可為!”
涉及知秋境大修士的“道”,便是山海不可移,生死不可避。
山海可移,生死可避,則不足以謂之“我道”。
任無鋒明白這一點,於是任無鋒閉上了嘴巴,不願再廢話。
聶小雨也明白這一點,聶小雨平時就是半個啞巴。
然而聶小雨瞥了瞥任無鋒——
盡管何不為言語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平時很清冷寡言的聶小雨還是想嚐試下。
一直安靜著沒說話的越女劍傳人終於還是開口了。
聶小雨對著何不為,神情平靜,聲音清冷,說道:“餘青峰是我殺的,與其他人無關。
你且來殺我一人吧。”
何不為看了看腰杆挺直似一把劍的女孩,又看了看她邊上如鬆卓立的持劍俊朗青年。
何不為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
本座便給你們一個機會。
拜我為師,入青城山,
或者在一個小時內,在本座手下掙得性命,
如此,本座便放你們一條生路。”
聶小雨看向任無鋒。
任無鋒看向聶小雨。
隻需要一個眼神,雙方就都明白了對方的選擇。
在何不為的大笑聲中,這對當今神州年輕一輩修行者中絕對的翹楚天驕轉身就逃——
……
然而,他們與何不為之間的境界修為差距實在太大,宛如天塹一般,難以逾越。
盡管聶小雨和任無鋒已經竭盡全力,智謀盡出,絞盡腦汁地想出了各種方法,並且不惜動用所有的底牌——
所有這些堪稱驚豔的表現,也僅僅隻能讓他們勉強支撐半個小時而已。
如今,他們的元力幾乎都已耗盡。
聶小雨身負重傷,鮮血染紅了她奶茶店的工服,但聶小雨依然將腰杆挺得直直的,毫無頹敗之色。
任無鋒更是慘不忍睹,他傷上加傷,殘上又殘,強行運轉元氣的反噬也席卷而來……
任無鋒潔白的衣裳都被鮮血染成了半紅,身體也隻能半倚在巷子的牆上,才能夠勉強維持站立的姿勢。
此時的年輕修行者,已經走到了絕路。
他們的前方是一條死胡同,沒有絲毫的出路。
這是真正的窮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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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已經無路可走。
然而將這兩位天之驕子逼到如此絕境,何不為腰間的佩劍甚至都還沒有出鞘!
這是實力上的絕對碾壓。
以何不為的閱曆和智慧,也不存在哪怕一絲給年輕人們創造奇跡的可能機會。
何不為抬眼望了望遠方,感應中,那裏有大修士的氣息正在疾速飛掠而來。
嗬!
聖女啊,你還是太年輕!太自信了!
何不為將目光垂視回聶小雨和任無鋒身上。
他的麵容和聲音都平靜而冷漠,道:“我最後問你們一次:是選擇拜我為師,入青城山,還是,選擇,死?”
何不為眸眼和神色裏的決心和殺機不容置疑。
任無鋒看向任無鋒。
聶小雨看向任無鋒。
聶小雨那張平平無奇的麵容依然靜如秋水。
握著劍的越女劍傳人眼神也一如既往的明亮和銳利,便如同最華光璀璨的鑽石般。
任無鋒再次確認了驕傲而倔強的越女劍天驕的心意。
不出所料。
果然如此。
哎!
任無鋒心裏歎了口氣。
當今年輕一輩最驚才絕豔、戰力最強的絕代天驕撐起最後的力氣,站直了身子。
任無鋒握著“天下式”,冷冷看著隱山叛徒、如今的青城山“無為真人”,豪情幹雲道:“我是誰?
我是巨頭任氏的少族長。
我是曾經的隱山當代第一人。
我是橫掃修行界年輕輩無敵手的存在!
我年僅二十一,明道上鏡的修為,卻已經可以獨殺明道巔峰。
我是公認的知秋之下無敵的存在!
我是年輕修行者們心中的偶像!
想讓我拜你為師——”
任無鋒冷笑著。
聶小雨看著男人的眼神都忍不住帶了仰慕的光彩。
何不為微皺眉頭,歎息著,歎惜著。
既然如此,便殺了吧——
下一秒,任無鋒拄著佩劍“天下式”,如玉山傾倒般——
任無鋒跪了下來。
任無鋒對著何不為跪了下來。
任無鋒拄劍敬跪,抬頭向著何不為懇求道:“我和聶姑娘兩情相悅,互相傾慕,早已私定終身。
若聶姑娘身死,我也不願苟活。
請師父不要為難徒兒的畢生摯愛!”
聶小雨瞬間目瞪口呆⊙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