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無鋒看著心虛不已的秋伊人。
    秋伊人努力平靜著，與他對視。
    任無鋒心裏暗笑。
    他不急著吃掉校花女神，畢竟回來魔都之前他已經通過隱秘渠道解過毒了，如今正是平和期。
    何況秋伊人早就在他的碗裏了，被吃幹抹淨不過是早晚的事。
    既然如此，又何必心急？
    這種熱戀而又沒有互相占有的時期，反而是除曖昧期外，最令人心醉神迷的階段。
    這個階段，不妨久一點。
    因此，任無鋒笑著看著心中忐忑不安的秋伊人，回答道：“你也沒趕一天的路吧，現在才不到12點。”
    秋伊人表情一滯，麵容漲紅。
    任無鋒在她張嘴時又道：“不過你也該餓了，我趕著來江灣校區也沒有吃早餐，也餓了。
    我們去吃午飯吧。”
    秋伊人一怔，然後趕緊點頭，從男人懷裏起身。
    她的指尖微顫，飛快地整理著被任無鋒揉皺的衣角，又將幾縷不安分的銀絲別回耳後，動作帶著一絲倉促的餘韻。
    宿舍裏那令人心跳失衡的暖昧氣息似乎還纏繞在周身，她臉頰上的熱度尚未完全褪去。
    秋伊人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道：“那走吧。”
    任無鋒的目光在她泛紅的耳尖上停留一瞬，唇角勾起一抹了然又縱容的弧度。
    男人沒再說什麽，隻是自然地重新牽起女孩微涼的手。
    指尖交纏的瞬間，秋伊人下意識地想縮回，卻被他更緊地握住，那份不容置疑的力道帶著奇異的安撫，熨帖了校花女孩心頭的慌亂。
    ……
    複旦江灣校區的“春暉”食堂，在新生報到日的中午，化身為一片人聲鼎沸的汪洋。
    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混雜著天南地北的方言、行李箱輪子滾過地麵的轟隆聲、打菜窗口不鏽鋼餐盤清脆的碰撞聲，還有家長們殷切的叮囑和新生們興奮的嘰喳……
    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屬於大鍋菜的熱烈香氣——
    紅燒肉的醬香、清蒸魚的鮮氣、熗炒時蔬的鍋氣，以及無數人身上蒸騰出的汗味，形成一種獨特而充滿生命力的食堂交響。
    甫一踏入這片喧囂的海洋，天姿仙逸的秋伊人便感受到四麵八方投射而來的視線。
    她下意識地想去摸口袋裏的口罩，指尖卻觸到了任無鋒溫熱的手背，動作頓住了。
    任無鋒敏銳地察覺到她瞬間的緊繃，側過頭，深邃的眼眸帶著詢問看向她。
    “人，好多。”秋伊人低語，道。
    她的目光掃過窗口前排起的長龍，像一條條蜿蜒的貪食蛇，幾乎看不到頭。
    秋伊人微微蹙眉，並非不耐，隻是本能地對這密集的人潮感到些許不適。
    “要不——”
    任無鋒目光掃過擁擠的大廳，低頭貼近秋伊人耳畔，聲音低沉而清晰，建議道，“我請你出去吃，找個安靜點的餐館？”
    秋伊人抬頭，眼眸亮晶晶地望向他。
    她的眼眸裏麵清晰地映著心上人的影子，邊搖頭，邊帶著一種近乎孩子氣的固執和隱秘的雀躍，道：“不，就在這裏。
    讓你這個‘本部土著’也好好嚐嚐我們江灣的風味！”
    說話間，秋伊人更緊地回握住了任無鋒的手。
    任無鋒微微一怔，隨即了然。
    他垂眸看著校花女孩眼中閃爍的、毫不掩飾的光彩，那光芒幾乎要拉成實質的絲線纏繞著他，還有——
    她唇邊那抹不斷蔓延開來的、明媚如春日暖陽的笑容。
    這笑容與平日清冷的她判若兩人，帶著一種近乎宣告的甜蜜。
    她是在用這種方式，在這最喧囂、最公開的場合，無聲地宣告他們的關係。
    任無鋒瞬間明白了女孩的小心思。
    任無鋒太出眾，僅僅是在江灣校區，也還有身材火爆、前凸後翹的美女寧原對任無鋒有覬覦之心，在秋伊人想來，校本部那邊除了夏笙歌之外，也肯定還有不少潛在競爭對手的。
    一絲帶著寵溺的笑意浮上任無鋒的嘴角。
    他沒有戳破她這點可愛又帶著占有欲的小心思，隻是緊了緊相握的手，低聲應道：“好，聽你的。
    我今天也嚐嚐江灣校區的‘風味’。”
    他刻意加重了“風味”二字，換來秋伊人一個更甜、更亮的笑容。
    8那笑容晃得周圍幾個無意瞥見的新生都呆了一瞬。
    兩人手牽著手，走向隊伍相對短一些的窗口。
    沒有了口罩的遮蔽，秋伊人那張美得近乎不真實的完美容顏徹底暴露在食堂明亮的燈光和無數視線之下。
    銀發如瀑，襯得肌膚勝雪，眉眼靈動似蘊著清泉，鼻梁挺直，唇瓣是天然的櫻粉色。
    而身邊的任無鋒，身形挺拔如鬆，麵容俊朗深刻，眉宇間自帶一股卓然不群的氣場。
    兩人並肩而立，一個清冷如月華，一個峻拔如鬆竹，和諧得宛如一幅精心繪就的畫卷，瞬間成為了整個喧鬧食堂的視覺焦點。
    “嘶……那不是……秋伊人學姐嗎？”
    一個穿著誌願者藍馬甲的大二男生猛地捅了捅同伴，眼睛瞪得溜圓。
    “真的是她！她居然……她居然和男生手牽手？！”
    “我的天！清冷女神談戀愛了？！誰啊那是？好帥！！！”
    “看著眼生……不是我們校區的吧？”
    “快拍！快拍！校園論壇肯定會炸的！”
    老生們震驚的低語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迅速蕩開一圈圈漣漪。
    認出秋伊人的人越來越多，議論聲從壓抑的驚訝迅速轉為毫不掩飾的驚歎和探究。
    手機攝像頭悄悄舉起，閃光燈在嘈雜中不易察覺地亮起又熄滅。
    新生們和陪同的家長雖然不明所以，但也被這對顏值過於出眾的情侶吸引，目光頻頻側目，帶著不加掩飾的好奇和欣賞。
    置身於這風暴般的關注中心，秋伊人卻顯得異常從容。
    她微微側著頭，專注地聽著任無鋒說話，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都與她無關。
    她的視線幾乎沒有離開過任無鋒，那雙清亮的眼眸裏盛滿了細碎的星光和毫不掩飾的情意，笑意盈盈，眼波流轉間，那份甜蜜幾乎要滿溢出來。
    她甚至故意在點餐時，指著玻璃擋板後麵的菜，身體微微傾向任無鋒，銀發幾乎拂過他的肩頭，用比平時稍高的、帶著點嬌憨的語調問：“這個紅燒排骨，我們江灣做得可好了，要不要嚐嚐？”
    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抬高的尾音，都顯得無比自然。
    任無鋒將一切盡收眼底，心底一片柔軟，又有些想笑。
    他配合地微微俯身，靠近秋伊人耳邊。
    男人仿佛在仔細看菜，溫熱的氣息卻拂過校花女孩晶瑩的耳垂，笑著道：“都聽你的，我客隨主便。
    反正刷的是你的飯卡。”
    任無鋒頓了頓，嘴唇碰了碰女孩嬌嫩的耳垂，低聲戲謔道：“我不介意吃你給的軟飯。”
    男人低沉的聲音帶著磁性的共振，嘴唇滾燙，讓秋伊人耳根又悄悄染上一抹緋紅。
    點餐的過程於是幾乎成了秋伊人展示“主權”的儀式。
    她熟稔地點著江灣食堂的“招牌”：色澤紅亮的紅燒排骨、點綴著翠綠蔥花的清蒸鱸魚、清爽的蠔油生菜……
    當然，還有兩碗粒粒分明的白米飯。
    秋伊人一邊點，一邊不忘向任無鋒“安利”：“喏！
    這個排骨醬汁是特色，雖然比不上本部的濃油赤醬，但甜鹹適中，肉質很嫩。
    這個魚，火候是關鍵，我們這檔口的師傅掌握得還不錯……”
    她的聲音清泠悅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小驕傲。
    當餐盤終於被堆滿，兩人端著沉甸甸的食物，在無數窺探目光的追隨下，終於在人海中尋得一個靠窗的雙人空位。
    方桌小小，窗外是綠意盎然的校園小徑。
    “嚐嚐。”
    秋伊人將一塊最精瘦的排骨夾到任無鋒碗裏，眼神亮亮地充滿期待。
    任無鋒從善如流地咬了一口。
    肉質確實軟嫩，醬汁甜鹹交織，帶著一絲微妙的香料氣息。
    任無鋒點點頭，道：“嗯，不錯。”
    平心而論，比起本部食堂大師傅們爐火純青的手藝，江灣的出品在火候和調味上略顯中庸，少了那份令人拍案叫絕的鑊氣。
    但男人看著對麵秋伊人期待的眼神，食物入口似乎真的多了一層別樣的滋味。
    秀色可餐，古人誠不我欺！
    與美人同桌而飲宴，粗茶淡飯亦能品出珍饈之味！
    話題在咀嚼聲中自然地流轉。
    任無鋒先提起了秋伊人書桌上那本攤開的印象派畫冊，兩人便從莫奈筆下瞬息萬變的睡蓮光影，聊到倫勃朗戲劇性的明暗對照法chiaroscuro）。
    任無鋒提到他曾見過一幅館藏的宋人小品，寥寥數筆勾勒的寒林孤鳥，其意境之深遠，並不輸於西方精雕細琢的靜物。
    秋伊人聽得入神，銀色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淺淺的影子。
    “那幅畫裏，”任無鋒用筷子輕輕點了點碗沿，仿佛在描繪，道，“一隻孤鳥立於枯枝，背景是大片的留白。
    那留白並非虛無，而是天地蒼茫，風雪欲來的沉寂。
    觀者的心緒，全被引導著去填補那片空白，感受那畫外無聲的凜冽。
    這與梵高用濃烈色彩直接撞擊感官的方式，截然不同，卻各有千秋。”
    秋伊人雙眸熠熠生輝，像被點亮的星辰，道：“正是！
    西方繪畫常以‘滿’求震撼，以‘實’撼人心，像貝多芬的交響曲，磅礴撲麵而來。
    而我們東方，更重‘空’與‘虛’，講究‘計白當黑’，留白處氣韻流動，如古琴的餘韻，需靜心方能體味。
    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路徑，卻都在追求抵達‘真’與‘美’的彼岸。”
    她微微前傾，臉上因興奮而泛起淡淡的紅暈，道：“你知道嗎？
    就像塞尚執著於用幾何體解構自然，而倪瓚的山水，逸筆草草，聊寫胸中逸氣，看似不求形似，實則神韻已超脫物象之外……”
    兩人的思維在藝術的海洋裏碰撞、交融，忘卻了周遭的喧囂。
    秋伊人談興愈濃，眼中閃爍著求知與分享的光芒。
    就在話題稍稍停歇，任無鋒夾起一塊魚肉時，秋伊人忽然放下筷子。
    她的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卻掩不住雀躍的期待，輕聲問道：
    “學長，你這兩天，有什麽特別的安排嗎？”
    她那雙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著他，裏麵清晰地寫著“快說沒有”。
    任無打自然是有安排的，要陪安然，要去明茹玉家見“家長”，要陪陪澹台琉璃和葉大總裁……
    隻是——
    任無鋒看著這張絕美麵龐中毫不掩飾的希冀，心頭一軟。
    任無鋒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然後他才抬眼，迎上秋伊人的目光，緩緩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麽特別的事。”
    秋伊人眼底的光芒瞬間大盛，如同被點燃的煙火。
    她幾乎要按捺不住地拍手，強行壓住衝動，聲音卻已帶上了飛揚的尾音，道：“那太好了！
    我們去嘉興吧？
    兩天！
    去寫生！
    你答應過我的！”
    她急急地補充，生怕他反悔，道，“南湖煙雨，烏鎮水巷，還有那些安靜的、爬滿藤蔓的老牆……
    這種秋天去，光影一定特別美！”
    嘉興寫生啊——
    任無鋒想到自己確實答應過她的，隻是因為去東京出差改變了計劃。
    任無鋒看著眼前美人兒因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那雙盛滿星辰的眼眸裏全是自己的倒影，拒絕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況且，與她同行，去哪裏本就都是賞心樂事。
    “好。”
    任無鋒幾乎沒有猶豫，唇角勾起溫柔的弧度，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秋伊人臉上的笑容瞬間綻放，燦若三月灼灼的桃花，明媚得晃眼。
    她又問道：“學長，你帶身份證了嗎？”
    哪個好男人隨身攜帶身份證的？！
    不怕弄丟嗎？
    隻有那種隨時準備去酒店開房的男人才隨身攜帶身份證，好不好？
    “我沒帶身份證。”
    任無鋒心裏鄙夷腹誹著，神情淡然自若，道，“我帶了護照。”
    他一個華僑，也不可能有神州身份證呀。
    隨身攜帶身份證的都是渣男！！
    “啪！”
    秋伊人猛地一拍桌子，引得鄰座幾個學生詫異地看過來。
    但她毫不在意，隻是凝視著心上人，臉上是一片明媚與飛揚，聲音清亮，道：“那我們吃完飯就出發吧。
    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任無鋒已料到秋伊人的想法，但還是仔細去看女孩。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正好灑落在她銀色的發梢和興奮的臉龐上，鍍上了一層跳躍的金邊。
    而她的笑靨，燦若桃花，傾國傾城。
    任無鋒靜靜看著她，溫柔微笑，道：“好。
    吃完飯，我們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