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城東，午後，血刀堂。
    許是因為近期，巡天司強硬手段的整治，各方武人勢力，都不太安寧。
    所以此間，門庭來往的貴客，人流稀疏了許多。
    餘缺登門，熟稔地到那管事櫃台上，敲了一敲，隨後二者對視了一眼。
    一句話沒說，便默契地，走進了一座僻靜的屋子。
    “你看起來，最近都沒睡好。”
    屋中，餘缺嗓音沙啞，將那布包中的二十來件黃階寶器，嘩啦啦地倒出來。
    滲透出的靈光，五光十色，照的刺眼。
    “睡不睡好不重要，能活著才重要。”
    ‘林中堂’搖了搖頭，平日裏健壯，血氣十足的麵龐上，如今也是罕見地浮現出了老態。
    他的眼皮耷拉，無精打采，熟稔掏出一副放大鏡，仔細地對餘缺帶來的這些寶器鑒別著。
    “真是因為巡天司？”
    “不過為什麽，你們血刀堂的生意，不應該挺正規的？”
    餘缺語氣平淡，有些好奇地詢問，經過很多次的合作，他與對麵這老人已經很熟悉。
    所以他才好奇，血刀堂的生意，主要以被雇傭為主，豢養了一大批的強悍武人。
    經常跟隨，雇主進入大黑山，廝殺，狩獵妖獸，尋求機緣。
    不像是獸鼎商會，主要做的，是城內人的生意，所以才需要各種霸占地盤。
    怎麽巡天司的人來了，他們也會出事？
    “年輕人，你還是太年輕。”
    “誰與你說，進入大黑山後，狩獵的對象就隻有妖獸？”
    林中堂語氣疲憊，搖頭笑了一笑，沒再繼續往下說了，但意思很明顯。
    在這江寧城東，或許有很多人會覺得。
    此間危險，魚龍混雜。
    可是說到底，各大修行勢力，輕易還是不太敢弄出人命的，鬧到巡天司，朝廷那樣，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但，一旦出了城。
    進入到那蒼茫無盡，盡是機緣，危險的大黑山中，誰還能管那麽多？
    餘缺聞言，也是微微啞然。
    他倒是忽略了，這一層關鍵。
    在那種地方，殘忍的修行界，人殺人，或許比妖獸殺人，要來的更多吧。
    “怎麽，你小子問這些，是想找我們做護衛，進大黑山了？”
    “我才不去。”
    餘缺搖頭，笑了一笑。
    他現在在江寧城中，雖然提升實力的進度，是慢了一些，可隻要努力，多少還是會有收獲的。
    去到那大黑山中，雖然或許，實力淬體增長的快，但碰見各種危險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總之，現在的他。
    完全沒有必要，衝動冒那種風險。
    “嘖嘖，也是啊。”
    “你是那鍛兵鋪的核心弟子，能帶出來這麽多件寶器，平日裏肯定也很受齊門主重視吧。”
    “你隻需要，老老實實的錘煉技藝，待在這城中就好了，巡天司又不查你們。”
    “有朝一日，說不定你自然就會成為，跟齊流雲一樣厲害的鑄器師了，哪用像我們，冒那種風險。”
    “鍛兵鋪，齊流雲？”
    餘缺聞言，神情微微一怔。
    而隨後，他也很快就在腦中想起。
    城東地界，的確有那麽一個修行勢力，名為‘齊氏鍛兵鋪’，規模頗大。
    內外六堂，數百名弟子，甚至還有支脈長老，統治著大半江寧城的鐵器生意。
    而齊流雲，正是那鍛兵鋪的當代門主！
    “據說，那位齊門主，年僅四十，便達成武人三境圓滿境界，凝化了水火仙衣！”
    “不僅能鍛造靈階法器，兵道殺伐之法，也是一絕，令人聞風喪膽，不敢招惹。”
    “可以說，那位在江寧城中，都算得上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了！”
    餘缺心中想著，微微挑眉。
    自己現在，竟是被這老頭誤認為了，那種大人物的弟子了麽？
    “咋，你還不想承認？”
    “你來的第一次，我就猜到了，你小子肯定是從齊流雲鍛兵鋪裏偷偷跑出來的。”
    “在咱們城東，乃至整座江寧城。”
    “除去巡天司，或許也就隻有他那種地方，培養出來的弟子，能鍛造出這麽精良的寶器了。”
    林中堂說著，不停咂嘴，滿臉笑意地用手掌摩挲著麵前那柄寒鐵劍身。
    他可不是，隻跟餘缺一人做這種生意。
    城東地界，多少小鍛兵鋪，鐵匠生意的學徒弟子，都有不少會偷偷跑來，販賣。
    但，那麽多人中。
    也就隻有餘缺，每一次提供的寶器，在同品階中都屬於十分精良的，並且數量越來越多。
    這不是把那鍛兵鋪中，其他師兄弟鍛造的寶器，一起拿出來賣了，是什麽？
    而，在他們江寧城中。
    或許也就隻有那齊流雲掌管的鍛兵鋪，有這麽多出色的鑄器師苗子吧？
    餘缺聽著，在一旁沉默。
    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
    反正，他也沒有背景。
    或許，簡單冒充一下，那位“齊門主”的弟子，在這混亂的城東行走，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一共是一千七百三十兩白銀。”
    “鋪子堂口暫且沒那麽多錢，我暫且先支給你一千兩，剩下的給你打個欠條，你看如何？”
    “血刀堂沒錢了？“
    餘缺聞言，麵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驚訝。
    這一千多兩，如若換做是尋常勢力，人家，聽了可能會覺得已經是個天文數字了。
    但，這血刀堂，可是屹立在城東地界，多少年都不倒的大修行勢力。
    豢養武人，不計其數，聽說各大堂主，也都是在三境中，闖下赫赫威名，凝成水火仙衣的狠角色。
    在那大黑山中。
    隨便擊殺一隻大妖獸，剝皮賣了，何止能賺幾千兩，哪會缺這點錢？
    “你想什麽呢。”
    “不是沒錢，是暫時沒錢。”
    林中堂的語氣有些無奈。
    最近巡天司的動作，確實太大了，查處了不少勢力，尤其是他們血刀堂中那些曾經聲名赫赫的武人“盜寇”，都是被抓。
    朝府，巡天司那邊，說他們看管不力，要為那些死去的人命負責。
    近乎一次性，抽走了他們賬麵上所有的錢。
    “不過，其實大部分的錢，都被當家們的轉移走了。”
    “過兩天，風聲鬆了，就又會源源不斷地流回來，你也不用擔心還不上。”
    “這麽大勢力，不會倒，總不會欠你一個人的。”
    餘缺聞言，斟酌了一番，然後淡淡點了點頭。
    這也倒是符合，李叔的說法。
    巡天司的查處，對於那些小勢力來說，是滅頂之災。
    但，血刀堂，獸鼎商會這種，是難以傷筋動骨的。
    避一避風頭，低調一些，該配合的配合，總會再次好起來。
    “欠條可以不打。”
    “以後我來你這做生意，就隻打九折。”
    “不要拒絕，你這幾次，從中間掙得夠多的了。”
    餘缺淡笑說著，望著老者，語氣不容拒絕。
    林中堂聞言，沉默了一番，隨後又點點頭。
    他掏出一遝銀票，遞給餘缺，隨後起身離開：
    “我還有些事情，你先走吧。”
    “還有，我提醒你。”
    “你最近來血刀堂，交易的太過頻繁。”
    “外麵似乎有人，盯上你了。”
    “注意，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