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波尼涅先生，也請考慮一下薇薇是魔法師的事實！”
    陸唯捧著薇薇的手臂，上麵全是被樹枝抽出來的痕跡，這是一位老師全心全意傳授技藝的心意，也絕對是身為老公不忍看到的景象。
    “你太小看薇薇了，她有一顆強者之心，隻是有些猶豫了而已。我相信隻要繼續成長下去，她可能走到你前麵去。”
    陸唯很感謝波尼涅能給予薇薇如此之高的評價，也感謝他願意傾囊相授。他把薇薇的袖子擼下來，再把她的手用披風蓋好。今天是最後一次訓練了，她把自己壓榨到了極限，到晚上安心沉睡在陸唯的懷中。在和波尼涅先生分別之際，她選擇了逃避。
    兩個男人就坐在篝火邊，等著最後的告別時刻到來。
    “其實，你不看好的我計劃，對吧？”
    這是要接上次沒有聊完的話題嗎？隻是這一次波尼涅沒有了樂觀表情，而是很平靜的盯著篝火。陸唯的答案，想必他早就心知肚明了。
    “是的，波尼涅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說一說我的看法。”
    “好呀！我早就很期待了。”
    陸唯撿起樹枝，隨手在地麵上畫出了聶佳提的輪廓，用字母代替了勢力名稱，開始了他的講解。
    “國掌握了東寒冰洋50以上的航道，更是擁有世界第一的海軍，他固然有自己的全局利益要考慮，但拿出一兩萬人來針對你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說著，便在x方勢力範圍畫出了一條線。
    “這是一條堅固的海防線，但是他到這裏就結束了。”
    陸唯的落筆處，正是翁雪巴亞掌控的一片海岸。波尼涅一看這個形勢，立刻皺起了眉頭。
    “會給他們登陸場，從而繞過我的正麵，攻擊我的後方。隻是他們真會這麽做嗎？”
    “在我看來，這是一定的。比起一兩場微不足道的起義，他們更加害怕反抗的意識成為普遍思想傳播。國也好，國也好，別看他們在海上打的熱鬧，但真要觸及共同利益，我想一定能很快達成協議的。”
    陸唯很不想在他舉義前夕說這麽喪氣的話，但形勢就是這麽不樂觀。這場教會所支持的起義，和無論如何都要攪黃。況且這還隻是軍事上的阻力，在這之後還有一層更深刻的思考。
    這是陸唯在認識波尼涅之後，簡單的了解了一下柯狄塞人的曆史，從而總結出來的結論。
    在鹿角帝國的帶領下，人類經過數百年艱苦卓絕的戰爭，終於贏得了覺醒。自此，人族成了這個世界絕對的主導種族。但彼時的鹿角帝國還沒有完成大一統的宏願，所以在勝利者的分餐晚宴開始前，他們便開始了針對各個部落的陰謀。
    柯狄塞王朝就是其中之一，當時的國王為了獲得鹿角帝國的援助，同意了帝國的提案，既劃分一部分領土容納戰爭中失敗的異族，而他們將會授予獄卒的使命，獲得帝國的長期援助。看似光明的前途之下，禍根早就埋設好了。
    以條約為由，鹿角帝國不停地將手中敗將送到這裏，短短幾年就撐破了柯狄塞人的管理上限，放逐之地向混亂之地的轉變拉開了序幕。而此時，帝國作壁上觀，欣賞著自己一手創造的陰謀，在一片殘殺聲中，柯狄塞王國煙消雲散，他們苦心打造的放逐之地，最終放逐了自己。
    而後的七八百年裏，帝國動用了一切手段，努力抹殺他們所奴役著的民族的曆史，留下一段至今都難以言說的空白時代，柯狄塞人以及其他諸多民族都在時代的洪流中就隻留下了一個族群的稱號。
    時至今日，已然分不清他們到底是放逐之地的囚犯，還是曾經的主人。
    “你們的曆史已經被邊緣化了，即便可以通過考證得到一些學術支持，但最終還是你們自己放棄了領土，甘願成為放逐之地的。在沒有話語權的情況下，道義上無法獲得支持，頂多是各方勢力較勁，隨口說兩句無關痛癢的聲明。波尼涅先生，這是孤島作戰，勝率幾乎為零！”
    道理波尼涅都懂，但鐵青的臉上沒有一丁點怯意。他猛灌了一大口酒，恢複了些許精神，吐出一口濁氣，向陸唯開口講述起了一段經曆。
    “我十八歲的時候去了納博夫留學，黎洛科佳陸軍總部下屬的陸軍後勤管理大學特勤科。”
    這個學院的名字讓陸唯一哆嗦，他可太熟悉了，這就是雞尾酒特工的培訓學校。
    “明麵上是教授軍隊後勤體係管理的學院，其實是黎洛科佳培養特工的地方。在那裏三年，我受盡了白眼和侮辱。但其實我不在乎，我就隻是悶頭學習，想尋找到一條出路。最後以情報調查科和陸軍指揮科雙料第一名的成績畢業，並接受黎洛科佳攝政王的接見，獲贈畢業軍刀。”
    陸唯從未見過他的軍刀，以他的性格，估計這等東西早就扔掉了。
    “當時在場的還有雞尾酒部隊的最高指揮官特納大將，這位成名已久劍聖似乎很欣賞我，並且邀請我參加了他女兒的婚禮。”
    “啊！？”
    陸唯是沒想到他的經曆竟然和自己接上了，要是他知道坐在麵前的人殺掉了他當初看到的新郎官會有什麽感想。
    “怎麽？你很驚訝？”
    “我想你一定很慶幸自己的偽裝瞞過了世界上最厲害的間諜頭子的雙眼吧！”
    陸唯趕緊找了一個借口，波尼涅聽聞，笑了笑，繼續講起了後續的故事。
    “為了糊弄，我去了婚禮現場，找了個角落坐著，想著趕快結束，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了。結果在婚禮結束後，還是被麻煩纏上了。”
    “那是一位不認識我，‘好心的’黎洛科佳軍官，他邀請我參加婚禮幕後宴會，並聲明這是新郎倫納德為答謝來賓準備的。”
    說到這裏，波尼涅的臉色變得鐵青了，那是火燒出來的顏色，為了保持冷靜，他猛灌了一大口酒。
    “為了保持我的偽裝，我去了。在一處郊外的莊園，乘馬車去的。”
    波尼涅一聲長歎，嘴裏噴出了怒火燒完之後的無奈灰燼。
    “莊園裏是黎洛科佳人從世界各地擄來少女，她們被綁著，不著一縷，在光天化日之下供人觀看。而那群雜碎像是介紹餐點一樣議論他們，他還對我說她們很多都是來自柯狄塞的女人，是貴族圈馳名的玩物！比其他海上殖民地的好玩多了。”
    陸唯低下頭，他能理解這種心情，那是慘烈的屈辱，是終生都忘不掉的記憶。
    “我想離開的，但我不忍心看同胞被這樣褻玩。於是夜晚的時候，我偷偷找到了其中一個柯狄塞女孩，我用家鄉的語言告訴她：‘我能帶她們回家，但需要一些時間。請忍耐一下。’”
    說到這裏，波尼涅紅了眼圈，他抬起頭，愣愣看著陸唯。
    “你猜如何？她用黎洛科佳語回複我說：她不要回到聶佳提，那裏連糖果都沒有，隻要在這裏乖乖聽話，她就可以喝到紅酒，吃到牛排！”
    眼淚從波尼涅的眼眶中滾了出來，比屈辱更加痛苦的，可能就是對受辱的麻木吧！莫說是他，這個情景放在任何有同情心的人眼前，都不忍看到這個近乎瓦解的民族的慘狀。
    陸唯抿著嘴巴，拍了拍他的膝蓋，端起酒瓶邀請他幹一杯，波尼涅舉杯來碰，這次他一口氣喝幹淨了所有的酒。放下了酒瓶，陸唯已經想不到除了酒之外更好的安慰了，他伸手摸進口袋，將從大光芒圖書館中順出來的書拿了出來。
    “波尼涅先生，請您看看這個。”
    陸唯遞了過去，波尼涅伸手接住，他捧在手中，第一眼便看到了書本的名字《柯狄塞花園》！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翻開了書的第一頁，於此同時，陸唯也朗誦起了作者留下的序言詩。
    “啊！這是一個多麽鍾愛花園的民族。”
    “從老人，到孩童。”
    “他們整日梳理著花園。”
    “從清晨，到夜晚。”
    “連帶著一切也被雕刻了花的紋路。”
    “從石磚，到門戶。”
    “亦如永遠盛開般燦爛。”
    “從花園，到人生。”
    “也許他們的靈魂就是花的模樣！”
    “從含苞待放，至凋零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