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輝夜長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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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間漩渦投射下的坐標光束如同實質的熔爐,內部那團由黑絕\白絕本源重塑的慘白能量劇烈沸騰、拉伸、塑形。慘白的光暈中,骨骼生長的脆響、肌肉纖維編織的蠕動聲、以及一種仿佛來自遠古星空的低沉嗡鳴交織在一起,形成令人牙酸的背景音。空氣中彌漫著臭氧、枯萎植物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冰冷甜腥味。
    光束驟然收縮、熄滅!
    祭壇核心的強光瞬間消失,石窟陷入一片比之前更深的、仿佛能吞噬靈魂的黑暗。唯有殘留的能量餘燼在空氣中飄散,發出幽微的藍紫色熒光,勾勒出一個懸浮在離地半米處的朦朧輪廓。
    死寂。
    絕對的死寂壓垮了一切聲響。鬼鮫粗重的喘息、迪達拉黏土碎片落地的輕響、蠍傀儡關節的細微摩擦…所有聲音都被這新生的“存在”散發的無形力場所吞噬。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漿。
    那輪廓漸漸清晰。
    一具完美的、非人的女性軀體懸浮著。蒼銀色的長發無風自動,如同擁有生命般在虛空中緩緩飄散,發絲末端仿佛融入黑暗,連接著無盡的虛空。皮膚是毫無瑕疵的冷白色,卻並非生機,而是像最上等的寒玉雕琢而成,透著拒人千裏的死寂光澤。額頭上,一對小巧卻充滿壓迫感的骨質犄角刺破發絲,昭示著其非人的本質。她雙眼緊閉,麵容精致得令人窒息,卻帶著一種凍結時空的漠然,仿佛沉睡的冰山,又像一尊剛剛出土的、沾著星塵的神隻遺骸。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隻有一種純粹、冰冷、碾碎凡塵的“存在感”彌漫開來。小南衝向溶洞的腳步僵在原地,紙翼無力垂落,她望著那具軀體,眼中沒有敬畏,隻有深入骨髓的恐懼——那裏麵,是長門破碎的靈魂?還是別的什麽?
    嗡——
    一聲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所有人顱腔內共振的低鳴響起。懸浮的軀體,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
    沒有眼白,沒有瞳孔。隻有一片混沌的、不斷旋轉的深紫色漩渦,如同兩個微縮的、瀕臨崩塌的宇宙。漩渦深處,偶爾閃過一點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熄滅的冰冷紫芒——那是屬於長門輪回眼的最後印記,在這神之軀殼中渺小如塵埃。
    “呃…啊…”
    一個聲音從那完美的唇間逸出。它打破了死寂,卻比死寂更令人毛骨悚然。那聲音空靈得不似人間,帶著遠古神殿的回響,仿佛從宇宙盡頭傳來,卻被強行撕裂了。“凡人!”
    這聲音並非說話,更像是一個破損的、無法關閉的發聲裝置在強行啟動。它讓迪達拉下意識後退一步,黏土從指縫滑落;讓蠍的再生核發出過載般的細微嗡鳴;讓鬼鮫握緊了鮫肌,指節發白。
    懸浮的“輝夜姬”緩緩低頭,看著自己那雙同樣完美無瑕、卻毫無血色的手。她的動作極其緩慢,帶著一種新生的、難以置信的滯澀感,仿佛每一寸肌肉、每一絲神經都在與某種無形的枷鎖搏鬥。指尖微微屈伸,周圍的空間便肉眼可見地褶皺、塌陷了一瞬,隨即又恢複原狀。這是無意識的、失控的力量外泄。
    她嚐試移動。
    左腳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僵硬的姿態,向前踏出一步。足尖並未真正接觸地麵,而是在離地寸許處懸停。空間在她落腳點周圍泛起一圈圈水波般的漣漪,無聲地擴散。
    轟!
    並非物理的震動,而是純粹精神層麵的衝擊!一股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實質化的威壓,如同無形的萬噸巨錘,狠狠砸在石窟內每個人的靈魂上!迪達拉悶哼一聲單膝跪地,蠍的緋流琥外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鬼鮫龐大的身軀再次被死死壓向岩壁,鮫肌發出恐懼的嗚咽。小南的紙片防禦瞬間崩散大半,她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卻仍倔強地望向溶洞方向。
    帶土“阿飛”)的空間波紋劇烈扭曲,他身體微晃,麵具下的寫輪眼死死盯著那邁步的身影,充滿了忌憚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審視。他能感覺到,這威壓的核心並非來自輝夜本源的純粹神性,而是混雜著一種極其不穩定、極其痛苦的意誌強行驅動。
    宇智波鼬單膝跪地的姿勢未變,但萬花筒寫輪眼的光芒銳利如刀。他清晰地“看”到:那具神軀內部,一股狂暴卻混亂的紫色意誌長門)如同被困在透明琥珀裏的狂怒昆蟲,瘋狂地撞擊、撕扯著包裹它的、浩瀚如星海的銀白色本源輝夜)。每一次撞擊,都讓神軀的動作產生微不可察的僵直,也讓那散發出的威壓產生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
    “輝夜姬”又踏出了一步。這一次,她的動作似乎稍微“流暢”了一絲,但那流暢中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機械感,仿佛提線木偶被強行賦予了生命。她抬起頭,那雙混沌的深紫漩渦眼,緩緩掃過石窟內的眾人。目光所及之處,空氣仿佛凝固成冰。
    “螻…蟻…” 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的部分試圖主導,“…見…證…神…臨…”
    “閉嘴!!” 一股意識驟然爆發,帶著長門特有的、被痛苦折磨到極致的狂怒,瞬間壓過了空靈之音。神軀的右手猛地抬起,並非指向任何人,而是失控地抓向自己的頭顱!五指深深陷入那完美的銀色發絲中,指關節因用力而泛著非人的青白色光澤。混沌的眼眸中,那點微弱的紫芒瘋狂閃爍,如同風中殘燭。
    “這…是我的…身體!!” 嘶吼聲在石窟內回蕩,伴隨著能量失控的尖嘯,幾道細小的空間裂痕在她抓握頭顱的位置一閃而逝。
    短暫的失控後,那抬起的右手又極其僵硬地、帶著一種自我對抗般的顫抖,緩緩放下。混沌的紫色漩渦眼重新恢複或者說強行壓製回)那種冰冷的漠然,但其中翻湧的混亂與痛苦卻無法完全掩蓋。
    她不再看眾人,而是緩緩轉身,麵朝祭壇的方向——那個抽取她力量、囚禁她意誌的源頭。她的目光落在佩恩天道的身上。
    佩恩天道依舊保持著雙手微垂、黑底紅雲袍無風自動的姿態。輪回眼中的紫光微弱卻頑強地亮著,與神軀眼中那點紫芒遙相呼應。他嘴唇無聲地翕合著,口型依舊是那三個字:“…黑了天…”。此刻的他,像是一個耗盡心力、勉強維係著風箏線的傀儡師,而那風箏,卻是一條隨時可能掙脫束縛、反噬其主的惡龍。
    “彌彥,謝謝你!”
    神軀與佩恩之間,一種無聲的、充滿痛苦與強製鏈接的意誌交流在激烈進行。神軀懸浮的高度似乎降低了一些,更貼近地麵,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並未減弱分毫,反而因為其內部意誌的激烈衝突而顯得更加危險、更加不可預測。
    溶洞深處,代表長門本體生命體征的儀器光點,徹底熄滅了。小南的身體劇烈一顫,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一滴淚水無聲滑落,卻在離臉頰寸許處被無形的威壓碾碎成虛無的濕氣。
    溶洞坍塌了一小塊,漏出了隱藏在裏麵的長門。她飛也似的跑向長門的肉體,映入眼簾的竟然是這樣的場景:幹枯的神樹幾乎成了粉末,幾塊帶著年輪的碎塊孤零零的散落在長門身體兩旁。此刻的長門枯萎的如同經曆了三季烈日的葉草,幹癟得趴在地上——他已經被神樹掩埋。回過頭,她的目光終於完全聚焦在神軀之上,充滿了絕望的哀傷和冰冷的恨意。
    鬼鮫艱難地看向帶土“阿飛”),尋求指示。帶土卻沉默著,空間波紋穩定下來,但麵具下的視線如同毒蛇,在神軀、佩恩和鼬之間逡巡。他在評估,評估這“神”的穩定性,評估長門控製的極限。
    蠍的再生核處理器高速運轉,冰冷的邏輯在重新評估這“被汙染的藝術品”的價值與危險性。迪達拉喘著粗氣,看著神軀周圍殘留的空間漣漪痕跡,藝術家毀滅的本能和對絕對力量的敬畏在激烈交戰。
    宇智波鼬緩緩站起身。他擦去嘴角最後一絲血跡,萬花筒寫輪眼的光芒幽深而冷靜。他看到了威壓下的滯澀,看到了動作中的僵硬,看到了意誌層麵的瘋狂撕扯。這具“神軀”,強大到令人絕望,卻也脆弱得如同布滿裂痕的琉璃。它的王座,建立在痛苦、混亂和隨時可能爆發的反噬之上。
    石窟內,時間仿佛再次凝固。新生的“神”懸浮在祭壇廢墟之上,周身散發著毀滅性的力量,卻像一個被強行拚湊起來的、布滿裂痕的精致瓷器。長門的嘶吼餘音似乎還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與輝夜空洞的神性回響糾纏不清。十五分鍾,神臨於世,帶來的並非救贖或審判,而是一個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未知深淵。所有人的命運,都懸在了這具行走的、痛苦的神隻軀殼之上。
    長門,輝夜已經是長門了。
    長門輝夜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重傷的眾人,最終,帶著一絲源自意誌深處混亂而生的、並非刻意卻更為致命的漠然,落在了蔡斌身上。
    此時的蔡斌,不僅沒像其他人那樣被壓垮、受傷,甚至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痛苦或勉強。他僅僅是蹲在那裏,一隻手扶著粗糙的岩石邊緣,探出半個腦袋,眼睛瞪得溜圓,像個在動物園第一次見到新奇猛獸的好奇寶寶,一眨不眨地盯著懸浮在半空、散發著毀滅性氣息的“輝夜姬”——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盯著那雙混沌的紫色漩渦眼。
    他的眼神裏,沒有敬畏,沒有恐懼,沒有痛苦,隻有一種純粹到近乎愚蠢的、混雜著震驚和濃厚興趣的探究欲。仿佛眼前這具行走的神隻軀殼、這撕裂靈魂的威壓、這足以碾碎影級強者的恐怖力量,都隻是一場宏大而不可思議的魔術表演。
    嗡——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扭曲。
    那雙深紫的漩渦眼,在觸及蔡斌身影的瞬間,極其細微地凝滯了一瞬。混沌的漩渦旋轉似乎出現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卡頓。這不是驚訝,更像是某種“邏輯錯誤”——一個本應被徹底碾碎的塵埃,為何還能完好無損地存在?為何還能用那種…令人極度不適的眼神看過來?
    “…那個…呃…恭喜…哈?” 蔡斌喉嚨發緊,幾乎是憑著求生本能,從牙縫裏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勉強扯動嘴角,試圖做出一個“笑”的表情。這動作僵硬而扭曲,在慘白驚恐的臉上顯得格外怪異。他甚至沒想起來要偽裝受傷——潛意識裏,他似乎覺得“觀眾”的身份不需要這種表演。冰冷的恐懼攥緊了他的心髒,比剛才直麵空間塌陷時更甚。
    神軀緩緩降下,無聲地懸浮在離蔡斌咫尺之遙的半空。那如同破損神殿中刮過的寒風般的聲音直刺蔡斌腦海:
    “我和你們世界的神,哪個更強大?”
    問題出乎意料,帶著一種非人的、近乎孩童般直白的探究欲,卻又裹挾著令人靈魂凍結的威壓。
    “啊?!” 蔡斌瞳孔猛地一縮,大腦一片空白。這問題太突兀,太不合時宜!巨大的錯愕瞬間壓倒了部分恐懼,他那張不受控製的破嘴,在思維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脫口而出:
    “你…你還記得…自己是誰?!記得以前的事?!那…那你肯定還沒…還沒完全搞定她輝夜)的力量吧?!”
    話音落地的瞬間,石窟內本就沉重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
    鬼鮫、迪達拉、蠍、小南、帶土、鼬…所有尚存一絲意識的強者,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驟然聚焦在懸浮的神軀之上!蔡斌這近乎本能的、簡單粗暴的判斷,像一道驚雷劈開了籠罩在“神臨”之上的迷霧。它揭示了一個令人心悸的可能性——長門的意誌並未如他們所想那般徹底融入或壓製輝夜,反而可能深陷於某種危險的拉鋸戰中!這具神軀內部,遠非鐵板一塊!
    “…不錯。” 神軀動了!它並非優雅地落下,而是帶著一種新生的、難以言喻的滯澀感,如同提線木偶被強行拽動,以一種與神性威嚴極不相符的、“大剌剌”的姿態,虛空蹲踞下來!那雙混沌的、不斷旋轉的深紫漩渦眼,空洞地、毫無焦距地“俯視”著地上渺小的蔡斌。空間在他她)蹲下的位置微微扭曲、褶皺。
    “嘿…嘿嘿!” 蔡斌發出一串幹澀到變調的笑聲,身體下意識地向後蹭著,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近乎諂媚的討好笑容,“這…這麽看來!您…您肯定比從前…強了不知多少倍啊!這…這動作!這氣勢!妥妥的…強者的風範!絕對的!哈…哈哈…” 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是發自肺腑的恐懼,也是拙劣卻拚盡全力的馬屁,試圖用卑微的奉承澆滅眼前這隨時可能爆發的恐怖存在。
    神軀沉默著,那空洞的漩渦眼依舊死死“盯”著蔡斌,仿佛在消化他那語無倫次的奉承,又仿佛穿透了他,望向某個虛無的遠方。
    突然,那雙混沌的、非人的漩渦眼中,那點微弱的、代表長門意誌的紫色光芒,極其詭異地閃爍了一下。緊接著,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近乎突兀的純真色彩,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顆石子漾開的漣漪,極其短暫地、卻又無比清晰地在那片毀滅性的混沌中蕩漾開來。那三重撕裂的聲音,這一次,嘶啞的部分幾乎被一種近乎迷茫的、帶著原始渴求的語調所覆蓋:
    “你說,我可以給世界帶來和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