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過半，在外忙碌的眾人各自找地方歇腳。潮濕的地麵被烈日照射，是另一種難以形容的難受。
    旱年多蝗蟲，雨多養地龍。
    樹枝上的山杏幹癟弱小，風雨催不動小果子生長，甚至有不少想開的，借著雨勢早早落地投胎去了。
    小棗咂巴著嘴可惜，廣袤的山巒最不受影響的隻有山石，唉……沒得吃。
    姑娘們忙活幾個時辰，筐子裏山菌將將過半，比照去年這個時候，少了幾倍東西呢。
    金細細背靠樹幹望天發愁，問絮兒：
    “你再想想辦法吧，這麽一點點，夠誰吃啊？”
    “想著呢，年景無力改變，隻能從吃的上動心思。”
    陳巧織大眼睛明亮，隨著她們說話看來看去。心底則是猜測：該不會還讓她想辦法節省糧食吧？
    丁小棗一骨碌坐起身，彎了眼睛問絮兒：
    “好啊你，是不是還有什麽好吃的東西瞞著我們？”
    絮兒是個走過很多地方的人，在曾經的上河莊人眼中，這個小姑娘見過很多世麵呢。
    即便絮兒一次次跟他們說，當年流浪漂泊年紀很小，並不是什麽都懂，依舊有人認為她藏私沒吐幹淨。
    好在丁小棗隻關注吃喝，習慣追問她而已。至於期待？無所謂的吧，絮兒才不會撇下他們不管。
    絮兒也確實在認真思考。還能做點什麽呢？存水？應該不用吧？瓜果菜肉中，隻有山果不在掌控之中。嗯……看來得想想，用什麽東西能從薛東家手中換一點鹽。
    百人散於山穀叢林，都想靠雙手白撿。不過山麽，年複一年都這個模樣，能有多少意外之喜留給他們呢？
    明知抱怨不能改變現狀，可還是有人忍不住嘮叨啊，所以山裏還是很熱鬧的。
    驚慌的山雞，精明的野兔，被淹了老家的蚰蜒，忙著修網的蜘蛛，突然闖入的人……山間或許少了人聲鼎沸，但原有住戶與這些掠奪者的紛爭並不少。
    蚊子再小也是肉呢，隻要沒毒的東西，都可以被人們收入囊中，不對，是筐中。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都要麵子，山貨太少，男人們就是要個麵子，爭一口閑氣。
    姑娘們實在找不到蘑菇後，加上後半晌本就使人昏昏欲睡，凸顯她們幾個蔫蔫的一點也不活潑。
    絮兒從後腰抽出個怪東西，尖頭扁刃短木把，是用庫房裏的兵器改成的翻東西小工具。
    小棗看絮兒對腳邊的野花下手，歪著嘴角奇怪道：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絮兒，竟然挖野花？！”
    佃農的生活太苦，即使山花爛漫時，也沒幾人有空駐足欣賞。絮兒更是個忙生忙死的人，頭上都極少帶花，怎麽今日反常呢？
    金細細偷笑，看吧，都是一樣的女子，見著美的東西看一看，摸一摸才正常，村裏人憑什麽都嫌棄她愛美？
    放眼望去，生著許多藍紫色的五瓣花，未開時如星辰，開放時花瓣帶著尖角，平凡長在山野。
    挖出長長的根莖，絮兒滿意地笑笑，心裏有個新想法。
    丁小棗蹲下身，將那個根莖拿在手裏仔細翻看，挑眉問絮兒：
    “能吃？”
    絮兒點點頭，肯定道：
    “能。”
    巧織一瞬間來了興趣，湊過來聞了聞，隨後皺眉退開一些，對絮兒說道：
    “就是草根，一股子苦味。”
    丁小棗後知後覺甩著根莖問道：
    “哦～難怪從前不帶我們吃這個，是不好吃吧？”
    絮兒一屁股坐在地上，蹲了一會雙腿怪麻木的。
    金細細眼裏有點失望，有點好奇，還有點不服氣。
    不就是常見的野花？有甚可顯擺的？偏偏就你知道的多。
    但該說不說，金細細就不知道這東西可以吃，更不知怎麽吃。索性坐在絮兒對麵，看她能說出什麽妙處來。
    絮兒回著小棗，也是在說給另外兩個聽。
    “不好吃是一回事，做起來麻煩。最重要的是費鹽巴。”
    怎麽做成吃的，那是絮兒和巧織該操心的，丁小棗隻追問：
    “做成之後味道如何？可比得上甘露子？”
    絮兒搖頭：
    “吃起來不一樣。”
    巧織關心的點在於存儲，對於她一個不出門的人來說，怎麽挖就是其他的人事嘍。
    “絮兒，這東西吃新鮮的還是吃幹的？”
    “都行，可做醃菜，可以曬幹燉湯，但是不能與豬肉一起吃。”
    “啊？為何？”
    村裏好幾頭小豬呢，養來不就是吃的麽？
    “不知道啊，聽說，聽說啊，反正信了保小命。”
    金細細抿著嘴巴，終於忍不住開口：
    “怎麽？這東西吃了還要命啊？絮兒，要不然還是找點別的吧？”
    此時丁小棗不樂意了，對著她陰陽怪氣：
    “讓絮兒想辦法的是你，人家想到了吧，你又怕，怎麽好人都讓你當了是吧？蒼蠅改不了叮屎。”
    金細細變了臉色回罵：
    “丁黑丫，我罵你了沒有？怎麽哪都有你？！絮兒都沒說什麽，就聽你在這亂叫。”
    巧織和絮兒很有默契地，一人抱著一個，把爭吵的倆人分開。
    回想當初丁小棗不管不顧去救金細細，村裏人都以為這兩個姑娘經曆一場大事，即便做不到親如姐妹，也該和平相處呢。
    結果啊，好了沒有兩天半，又回到見麵拌嘴、見不著互相惦念的樣子。
    等倆人安靜下來，絮兒對她們說，這個東西叫做桔梗，多數時候是郎中用來入藥的。至於做菜，宜少食，且味苦，需用滾水或鹽水洗去才能吃。
    巧織毫無預兆推了絮兒一掌，興奮說道：
    “你嚇我一跳。”
    絮兒心想，你還嚇我一跳呢，做甚啊？
    巧織繼續喋喋不休：
    “這算什麽麻煩？橡子豈不是更繁瑣？該吃還是要吃的呀，這個東西好，根粗壯，好認，看起來要比薺菜那些好存放。絮兒，動手吧動手吧？晚上就試試？”
    小棗在她肩膀頭探出個呲牙咧嘴的腦袋，連連點頭讚同巧織：
    “絮兒，把你手裏的家夥讓給我吧，你們去找蘑菇，這個梗交給我，你放心。”
    金細細小聲嘟囔：
    “放心才有鬼，怕不是某人搓一搓泥就要生吃了。”
    丁小棗翻個白眼給她。
    “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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