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歸爭吵，單純勤勞的姑娘們並未停止手上動作。
    幾人略一商量，將小棗的背筐清空，留她一人去挖桔梗，反正她膽子大。
    剩下一個不識路的巧織，以及膽小如鼠的金細細，跟在絮兒旁邊不遠不近吊著去采蘑菇。
    斜陽透過層層青翠，投下一滴斑駁光影。
    絮兒不肯放過每一個紮根山體的家族，期待能發現點什麽，好讓大家過了旱年。
    全神貫注的絮兒一直以為巧織緊跟著她，等金細細在遠處大喊，直腰抬頭四處搜尋，才發現這姑娘不知何時跑沒影了。
    “哎呀，這個不省心的……”
    嘴上喃喃自語，腳下沒停，順著聲音去找金細細。
    好在巧織沒有走遠，蹲在一叢雜草裏猛吸氣。
    “絮兒你快看，巧織是不是來病了？看著有點嚇人啊。”
    “別一驚一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鼻子靈著呢。”
    說罷，向著巧織靠過去。青杆細葉黃傘花，一股子香味比較特別。金細細聞了聞，扭頭幹嘔不止，皺著一張臉眼神幽怨。
    絮兒對這種東西沒印象，便對巧織說道：
    “喜歡的話，就折幾根放你枕邊去，再瞎跑，我可要趁你爹娘看不見打人了啊。”
    陳巧織有點心虛，討好地對兩個小姐妹笑著求饒。
    “下次不會了，我保證！但是這個東西，我要活的！”
    金細細捂著鼻子上前看看根部，亂石裏摻了點山土，用手挖？！
    “那個鏟子被小棗拿走了，你現在怎麽挖？”
    巧織不管，對著絮兒頻頻眨眼。眸光似水一字不言，但該表現的撒嬌一分不弱。
    絮兒點著陳巧織的額頭咬牙道：
    “你呀你！我真是受不住！”
    孟長義送她的小匕首，隻要出門便被她帶在身上。隻是用來挖這麽幾株怪味野草，著實有點浪費啊。
    “你們三個管好自己的嘴巴，這匕首一看就值錢，可千萬別讓孟大哥知道。否則他要是氣狠了，我不知會怎樣呢。”
    這還用絮兒說？反正金細細覺得，匕首上的劃痕那樣顯眼，孟大哥早晚要知道的。
    隨後有些暗歎，自己要是學了巧織那樣嘴甜柔軟，這村裏還有她拿捏不了的人麽？性子難改，就這樣吧，免得有人背後說她仿著巧織說話做事。
    連大帶小有三株，巧織寶貝一樣抱在懷裏，再之後就是催促幾人早點回家。
    甚少出門的路盲小女子，還是第一次這麽急切想要回到那一眼望到頭的地方。
    小棗與她們匯合時，背簍裏滿滿的全是桔梗。
    漫山遍野撒歡的少年們，則是更注重獵一點葷食兒吃吃。村裏的菜再是水靈新鮮，三五日總要重樣一回，嘴裏沒味啊。
    因出門時期待不高，所以無人空手，已是村中喜事。
    回程路上，絮兒將知道的幾種桔梗做法一一告知另外三個。她到家的第一件事，自然要看看自己的寶貝閨女。
    小囡探出去大半個身子，張開一雙小黑手連連蹬腿兒。絮兒原本是笑著的，待走到近前，臉色又黑又僵。
    光頭小娃兒的衣裳是她用碎布縫的，現在膝蓋位置破了兩處。脖子和小臉上都是灰，出一點細汗混在一塊，就是個花貓臉。至於手指甲，無一幸免全是黑泥。
    “這孩子，好像剛從泥坑裏撿出來的。”
    林三娘路過瞥一眼，笑著打趣還不懂事的小囡。
    劉奔把孩子交還給絮兒之後，逃似的跑了。他心肝顫啊，護犢子的軍頭還沒回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啊！
    空地上攤曬著枯黃的麥子，雞關進籠子，牛羊拴好，一群人自覺地找準自己的位置，拿了小木墩坐好收拾蘑菇野菜，或是拎上鋤頭水桶去溪邊菜地澆水，還有洗衣的、抱柴的、喂豬的……
    傍晚有嗡嗡聲響如影隨形，飛蚊開始尋找美味的館子，此起彼伏的拍打聲為孤單的小村莊添上一點鮮活氣息。
    巧織回來後，先求著丁叔去栽種那幾棵怪苗，她也是有趣，這種事連自己都信不過。
    老丁樂得接這種活計，看著秧苗在自己手中挪窩、成活、開花結果，這種感受難以形容。
    張大嘴依舊喜歡宰殺分割獵物，無論春夏秋冬。略微潮濕的木柴生著青白色的煙，有一種類似食物焦糊的香氣。
    小棗全程都賴在灶房，新鮮吃食比任何東西都能勾她的魂。
    錢有和金細細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在長長的瓜棚附近探討七情六欲。
    絮兒找了大木盆，給小囡徹底清洗幹淨後，用兩片尿布遮羞。小強拿過來兩根山雞毛，寶樂掐了一把小野花。
    小囡應該到了學說話的時候，這段日子兩個小舅舅都來逗她，鉚足了勁爭那個第一。
    絮兒不再管他們，入夜之後地麵會有潮氣，所以攤開的麥子還要收起來搭在木架子上。
    柔韌光滑的麥稈能編好些常用的小東西，毛雀沒耐心挑揀，被胡伯娘念叨一通撒腿就跑。慶七腿腳不利索，便跟著伯娘一起收集。
    老婦人幹活有些遲鈍，慶七低頭去看，伯娘竟然蹲在地上眯眼打盹。少年失笑，她手裏還捏著幾條麥稈呢。
    “伯娘，伯娘？回去歇著吧，人多，不差你一個。”
    “嗯……是慶七啊？我剛才好像看見你羅鍋爺爺了呢？”
    慶七頓了一瞬才道：
    “可能是做夢了吧，空閑了去他墳頭敘敘舊。”
    胡伯娘用袖子擦著眼角遲疑道：
    “你羅鍋爺爺說要來災，話沒說完了，一眨眼人就沒了，你說你這孩子，晚上一會兒喊我多好。”
    慶七隻能笑笑，不然能如何？讓伯娘繼續眯一會試試？
    還未到三伏天，雲家做工那些人接二連三暈倒出事。這幾月靠著做工，百姓手中餘錢有一些，苦點累點無妨，當下積攢的家底比得上豐年一年的收成呢。
    車轍將路壓出兩道明亮的痕跡，小道消息說，雲家不知做的什麽買賣，竟然到處搜羅五彩石頭。
    薛良上火得牙疼，一人之力擋不住一群瘋子。況且掏洞鑽地下的，全都是鎮上無辜的百姓，總不能雲九派人在前頭挖，他讓人在後邊堵，那都是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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