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 章 性命相托
    掛起來的肉幹隻剩一兩條放在外邊引誘狐狸，其餘全部被收到石窖裏藏好。
    錢有帶人精心布置了陷阱，他心裏立誓這次一定要抓活的，畢竟這隻狐狸夠聰明。
    村裏的天羅地網似乎驚動到了獵物，錢有甚至在周邊山穀搜尋幾次，連狐狸毛都沒找到一根。
    不知不覺間天上的雲朵多了起來，神秘的藍擁抱著片片純潔。對於那些風花雪月之人，這無疑是作詩作畫的好景色，佳人在側，美酒入喉，再配上稀有的九重散，真是神仙也不換的逍遙日子。
    半個天下的百姓都在盼著下雨，然而掌管風雨的仙官好似打盹沒醒透，最缺水的北地寸寸光禿，雨水豐沛的南方發了洪澇。
    失去平衡的天下，民亂徹底爆發。
    孟長義眼睜睜看著小縣城中大片土地荒廢，百姓離去後，空置房屋卻不見減少。總有外地人對那價貴難得的鬆山石趨之若鶩。
    薛宅中的兩個男人徹夜暢聊，天時、水利、防禦、農事、畜牧甚至是疫病防範，兩人都有各自見解，通過信息交換，又各自有了其他心得。
    一個心懷民生，然而位卑勢弱之人；另一個大義在心，龜居深山的守諾之人。薛良雖缺席，卻心善敦厚，也是至關重要的中間人。
    本意上，孟長義並不想跟衙門沾上半點關係，隻不過每一步選擇，推著他向鬆縣的官吏體係靠近。
    宋月郎再次偶遇孟長義時，整個人顯出早衰之色。
    “孟兄，久違。”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笑如春風的少年，努力整理著自己的衣著頭發。憑他一張嘴，自然攔不住孟長義，是孟長義生出直覺，順心意停下聽他開口。
    “你這是……學他們一樣下井去了麽？”
    宋月郎想要勾起唇角笑一笑，然而麵皮並不想配合他。
    “唉！謀生罷了。我姐弟二人沒有遠親可投奔，一個說媒的，一個采藥女……”
    宋月郎搖頭低歎，未盡之言，知道孟長義能懂。
    “孟兄，我知道你們能常住山中，是有大本事的人。家姐當初並不是有意逼迫唐越冬，宋月郎願意奉上全部家資，隻求孟兄收留我姐姐。”
    孟長義伸手提著宋月郎，路上少見行人，但仍有看過來的視線。
    “你這是做甚？有話好好說。”
    宋月郎的請求太突然，孟長義隻得把他帶到薑記後院細說。
    經宋月郎講述，他們姐弟沒有田地維持生計，采藥路斷，百姓更無心婚嫁。宋月郎隻能冒險下井與人采挖鬆山石。
    宋家藥女常年遮遮掩掩看不到臉，但身段窈窕婀娜。隨著鎮上外來人增多，宋月郎又連續幾日都不在家，他姐姐幾次三番被人騷擾。
    如此下去不是辦法，姐姐是個柔弱女子，且身子有怪病，能找人托付，何至於拖到現在啊？！
    幸好上天給他留下一線生機，竟然讓他碰到孟長義。
    求人就得有求人的誠意和姿態，當初想要撮合姐姐與姓唐的，現在想想多少有些可笑。
    “孟兄，我姐姐她，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隻要給她一口吃的，讓她平安活著就好。
    宋月郎這條命雖不值錢，但使喚起來能當半個牛馬，求孟兄，救命。”
    什麽錢不錢的，相較之下孟長義更不想給自己找麻煩。關屯那些兄弟，他還想送走一些呢，這是個大活人，不似小囡那樣好辦。
    孟長義的為難全被宋月郎看在眼裏，心中略做掙紮，決定跟孟長義說一個秘密。
    “孟兄可知，鬆山石價值？”
    孟長義不知道他為何又說起別的，如果試圖用金錢使他動搖，那宋月郎是想錯了。
    “有耳聞，不過我一山野獵戶，有糊口手段，對此不感興趣。”
    宋月郎定定看著孟長義，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鬆山石為九重散主料之一，吸食九重散，可令人神輕體熱，飄飄欲仙。但它同樣致人成癮，欲斷不能。”
    孟長義周身氣勢突變，臉色冷峻異常。隻需數息，便能知道這是控製人的邪惡東西。
    距離雲九開始雇人挖掘已有大半年，源源不斷的馬車離開鬆縣，將這種東西送往各地，該有多少人深陷其中？若雲九背後的勢力足夠大，又將引起怎樣的天大波瀾？！
    “這等秘事，你怎麽知道的？”
    孟長義帶著壓迫，宋月郎下意識後退兩步，可一想到姐姐，他又挺直腰背站定。
    “說來又是另一樁機遇。鎮上的人隻知道我姐姐是個采藥女，卻不知我們姐弟二人為了治病，嚐過多少藥，吃過多少苦。
    雲家在工人的餐食中加了東西，等我察覺到不對勁，已經無法自控。
    得知‘九重散’這個名字，也是偶然，希望孟兄別再多問。總之我沒有說謊。”
    孟長義皺著眉頭，難怪會有雲九這樣的人到一個偏僻小鎮來建宅子，宋月郎不惜代價要送走他姐姐，看來是不想宋家姑娘牽扯其中。
    宋月郎繼續懇求道：
    “孟兄心有俠義，而我，怕是不能繼續護著她。不知道這個秘密，能否換她一個歸所？”
    “自然可以。”
    孟長義的鏗鏘有力，使得宋月郎臉上綻出驚喜之色，當即就要拜謝他的大恩。
    然而胳膊依舊被孟長義托著，宋月郎疑惑抬頭，對視那一刻，他好似從孟長義深邃的眼中看到了鋒芒。
    那時的他不懂，還當是獵人獨有的氣質。
    “謝孟兄大恩！我不問你帶她去何處，不問她吃幾餐、穿什麽衣，亦不過問是為婢還是為鄰，隻一樣，莫要讓她曬到日光。”
    全身遮掩的宋丹霞，還在盼著弟弟回家。雲家每月允工人回家一日，算日子，月郎今日應該回來的。
    孟長義雖然答應帶走宋家姑娘，但並不是立刻動身。雲九折騰出這麽大禍事，是想用平安鎮乃至鬆縣的人命，去鋪他的青雲路。
    與宋月郎約定日子後，便立即動身回縣城去找薛昌。
    宋家簡陋的小院中，晾曬著為數不多的草藥，宋月郎歸家時，難得買了酒和肉。
    姐弟兩個相依為命多年，宋丹霞心疼弟弟泣不成聲，而宋月郎即將跟姐姐別過，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都難說，忍著悲傷格外珍惜最後相處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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