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丹霞剛到村子不久，先前最遠也就是跟著大家去溪邊的豆田裏摘豆莢，還不知村子南山梁的裏麵，藏著一處關屯人的開荒地。
    聽他們不斷提起薯蕷，宋丹霞笑了笑，這兩樣放在一起，確實很容易讓人認錯。當初師父考她辨藥時，也用的這一招呢。
    絮兒打斷宋丹霞的回憶，問道：
    “宋姐姐，我還是第一次碰到有這麽相似的兩個東西，真的不是同一種麽？”
    一個爬藤，一個長大葉直棱莖，地麵上明顯是兩種東西，怎麽土裏的根這麽像？
    宋丹霞學著師父當初的口吻，對絮兒幾人說道：
    “再仔細看看，世上沒有完全一模一樣的人，草木也是如此。”
    絮兒上手掂一掂，抬眼看看宋丹霞，突然用力將牛蒡根斷成兩截。
    曹三德哎呀一聲，剩下的話被唐越冬一個眼神堵著沒說出來。
    絮兒了然笑起來，對宋丹霞說道：
    “薯蕷有細小根須，牛蒡根倒是少見。兩者外皮和內裏完全不同。”
    說完拿起來聞了聞，撇嘴道：
    “氣味也不一樣。隻是都恰好長了長根莖罷了。”
    其他人拿過去觀看，宋丹霞幫絮兒整理耳邊碎發，誇讚道：
    “你是個細心聰明人，勝過當初我學藥的時候。”
    孟長義毫不留情指出：
    “她啊，是因為挖過薯蕷給我們吃，這才認得清楚。”
    還不等絮兒反唇相譏，宋丹霞抓著絮兒的胳膊揚聲追問：
    “真的麽？！絮兒，那你有沒有發現零餘子？就是長在薯蕷藤上的小果子一樣的東西，噢，也可能是落了地，有沒有啊？”
    唐越冬幾人奇怪地看一眼絮兒，那什麽“薯蕷豆”，該不會是絮兒臨時編的名字吧？
    “宋姑娘說的可是薯蕷豆？灰褐顏色，小如酸棗，大如雞子，熟食略甜，綿軟不柴。”
    宋丹霞站起身，很激動道：
    “就是那樣，你們都見過？”
    絮兒耳根子發燙，難不成真有別的叫法？遇到有人比她懂，好像有一點點尷尬呀。
    唐越冬繼續說道：
    “我們不僅見過、吃過，還種過呢。”
    這下換做宋丹霞張口結舌了，略作停頓，便問唐越冬：
    “種出來了麽？是零餘子做種？還是整株移栽？”
    唐越冬微微笑著指了指絮兒，對宋丹霞道：
    “詳細的，你得問絮兒，都是她一手促成的，我們隻是聽使喚的勞力，說不出個子午卯酉來。”
    絮兒咬牙嗬嗬笑著，如實說道：
    “宋姐姐，我那是瞎子過河，全靠摸。今日之前，我都不知道那東西有正經名稱。反正活是活了，怎麽活的我不知道。”
    宋丹霞一屁股坐在絮兒旁邊，還豪氣地將絮兒按坐在地。這時候牛蒡已經不重要了，她有點急切地想回去看看，人種出來的零餘子是什麽模樣。
    雜草裏一陣窸窣聲響，鄧寶現身打過招呼，他身後突然冒出個黑臉蛋兒。
    “絮兒～～驚喜麽？意外麽？想我沒有？”
    丁小棗挨著絮兒坐下，笑嘻嘻伸手托上絮兒的下巴。
    “哈喇子快下來了，快閉上。”
    “不是，你怎麽跟來了？”
    丁小棗熟絡地跟其餘幾人點頭招呼過，轉頭對絮兒道：
    “村裏太無趣，剛好鄧寶回村叫人，我是來幫忙的。”
    鄧寶沒好氣道：
    “我看你是來偷吃的吧？”
    丁小棗嘖了一聲：
    “別那麽直白，有什麽好吃的，我先替大家嚐嚐。呀，又發現薯蕷了麽？快快快，生火烤上！”
    宋丹霞向後仰一下，看著小棗的側臉說道：
    “這是牛蒡，藥材。”
    丁小棗不愧是饞鬼一個，直接問道：
    “藥材啊，苦不苦？能吃不？”
    宋丹霞看看絮兒，倆人無奈一笑，齊聲說道：
    “能吃，但是……”
    “能吃就行，先讓我墊墊肚子。”
    丁小棗起身拍拍屁股，翻找一通，沒多久就熟練地升起火來。
    絮兒靠近宋丹霞咬耳朵：
    “這麽吃，沒問題吧？”
    宋丹霞麵無表情回道：
    “吃不死人，有我在，放心。”
    “啊，那就行。”
    丁小棗的試吃，真可謂在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緊張地注視著黑丫頭的表情，凡是她能下口的，基本差不到哪裏去。
    小姑娘吧唧吧唧嘴，擰眉回味，再來一口，眼珠子亂轉。
    曹三德輕輕捅了下她的肩膀，心急問道：
    “味道如何？說句話呀。”
    丁小棗看看這個，瞅瞅那個，突然泄氣塌肩道：
    “刷些醬就好了。”
    轉而神采奕奕道：
    “回去讓巧織想辦法，哎，你們怎麽不吃啊？”
    絮兒再次靠向宋丹霞，小聲問道：
    “吃多了會怎樣？”
    宋丹霞憋著笑道：
    “性寒，過量會腹瀉。不過我這裏有治腹痛腹瀉的草藥。”
    絮兒吞了下口水，這位姐姐手裏的是真本事，妥妥的折磨人於無形啊。不過小棗隻是貪吃，沒必要讓她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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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分食了牛蒡之後，再次上路時熱鬧許多。丁小棗嘴巴不停，又是個跳脫性子，鄧寶跟她如同歡喜冤家，吵吵鬧鬧的，一行人竟也不覺得煩。
    長著野豆子那片窪地，稀稀拉拉地爬著一些藤蔓，少了雨水滋潤，俯視之下，連雜草都顯得斑駁萎靡。
    絮兒一看這景象，就知道期待落空。好在天生地養的東西，今年不行還有明年。
    “這一趟虧了呀。”
    絮兒惆悵地吐出一句，孟長義在身後安慰她：
    “你不能真把自己當仙女，期望所遇處處豐碩宜人。山外的百姓活命尚且艱難，你可知足一些吧。”
    絮兒朝身後瞪一眼，還不是因為關屯人口多？！她恨不得周邊滿山都是糧食。這一張張嘴在身後追著要吃飯，她能怎麽辦？
    孟長義覺得莫名其妙，心想：我說錯什麽了？
    絮兒深呼吸幾次，對眾人說道：
    “管它呢，再少也是白撿的收獲，先背回去再說。”
    麻袋裏裝豆莢，無所謂它開裂與否。一日之內收拾幹淨，孟長義留下小棗和鄧寶看守糧食，帶上剩下幾個去附近尋找鬆山石。
    宋月郎著急送姐姐離開，正是因為察覺到自身異常。姐姐常年與藥材打交道，早晚有一天會發現鬆山石的秘密。
    她一個身患怪病的弱女子，自保都困難，如何能卷入這種漩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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