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七著急也沒用，牛的四個蹄子必須有規律地踩著地麵，慢悠悠的兩人兩牛，終究還是趕不上曹三德幾人的速度快。
    丁小棗遠遠開始招手大喊：
    “七哥！快把牛趕過來馱東西，你真是我親哥！”
    曹三德自然也是欣喜的，這倆姑娘把他當牛使喚呀，能輕鬆一步也是好的。
    絮兒跑過去接了小囡，沒有意料中的母女親近，小囡左躲右躲，硬是憋出個“臭”字。
    絮兒驚奇：
    “喲，你還知道香臭呢？讓娘看看，小臉瘦了呢。”
    慶七幫著把東西放到牛背上一些，幾人有說有笑回了村子。小棗得知老爹還守在南梁，嘴上嚷嚷著走不動，但喝了水說了話後，還是背著手去南梁那邊去迎人。
    絮兒來不及洗涮，先找幾個人去接唐越冬和宋丹霞。
    雷雨來得突然，好在唐越冬對周圍熟悉，及時找了山洞避雨。風裹挾著潮氣撲麵而來，宋丹霞搓著自己的胳膊取暖。
    洞裏有蝙蝠她並不害怕，這樣沒有日光的天氣，反而是她難得能自在呼吸的時候。
    站在洞口深呼吸，宋丹霞閉著眼睛享受不被束縛的時刻。
    唐越冬有心把山洞簡單清理一下，但這可是蝙蝠的地盤，即便被人驚到，它們也隻是亂飛罷了。
    宋丹霞心情舒暢，對唐越冬道：
    “你我才是闖進來的惡客，何必攆它們？等雨停就走，又不是要長住。”
    唐越冬看著陰沉沉的天，不自覺皺起眉頭。
    “怕是沒那麽快，這些東西蹲掛在洞裏，我能受得了，你難道不怕？”
    宋丹霞轉身走進來，光線很暗，二人的火石受潮，所以唐越冬看不清那女子是何表情。
    “怕？我高興著呢。地上有一味好藥材，走前我要帶著的。”
    唐越冬抬腳看了看，地上？土石還是鳥屎？也不準確，獸不獸鳥不鳥的……
    “好，到時候我幫你。”
    宋丹霞憋著笑道：
    “那再好不過。”
    他若是知道夜明砂是蝙蝠糞便，也不知道願不願意伸手。
    雨水衝刷掉許多痕跡，連綿多情，仿佛母親撫慰般，一點點浸潤著幹涸的大地。
    遲來的雨，救不活喪命的人。就好像天下的義士，無法挽救內裏腐敗的王朝。
    紛亂四起，各方勢力割據。前日還是姓王的掌權，一夜醒來可能就換了張家的人說話。
    老百姓稀裏糊塗罵天罵地湊合活著。
    錢有帶著二十幾個兄弟，沿途行俠仗義，做不到救黎民於苦海，但能幫一個是一個。
    仗義名聲自有人口口相傳。亂世崇武不用文，錢有等人沿途招攬不少壯丁，給人送過貨，幫人保過命，有機會騎馬駕車，困難時也曾泥中趕路。
    總的來說，他們有自保實力，日子過得還算可以。
    金細細做小婦人打扮，操持著這群人的吃喝穿戴，更是掌管著他們的錢財。
    作為佃戶之女，她此前還沒見過這麽多貴重東西。如今跟著錢有四處闖蕩，雖說沒有安定落腳之處，但金銀寶玉、脂粉釵裙也是享受過的。
    錢有等人都以為會這樣把日子過下去，離開鬆縣二百裏，就那麽與關山軍相遇。
    熟悉的旗幟飄蕩，這支本該鎮守邊關防線的軍隊，不該出現在這裏。
    金細細看不懂，錢有和那些帶出山的兄弟為何熱淚盈眶。
    一模一樣的軍甲，他們的那一套，還在山中的小村子裏蒙塵。他們多想上前，道一句同袍好相見啊！
    處於警惕，且出山之前，孟長義特意有交代，讓他們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論何事。
    錢有不知他的猶豫和對孟長義的信任，讓他帶著二十幾人與娘子在深淵邊上徘徊一圈。
    鬆縣的夜不那麽安靜。亂世多出風塵曲，麻衣莫嘲賣笑人。
    孟長義和鄧寶專挑黑暗巷道，沒多久便到了薛昌所說的地方。
    宅子四周看似無人居住，實則裏邊有清淺呼吸。據他們二人判斷，宅子周圍不下百人。
    鬆縣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鬆懈，什麽時候來的這些人呢？雲九招來的？可他現在處境也不怎麽樣啊。
    薛昌提出來的條件，他很是心動。不過是幫他探一探宅子裏的人罷了，這對他和鄧寶來說不難，走一趟就能得到五車糧食，買賣很劃算。
    這種時候，他一個沒名的軍頭，哪還有端著的底氣呢？他得養活身後那些人。
    燈火通明的房間內，崔景用火紅的烙鐵撥弄炭盆，就在蔣衛民眼皮子底下。
    “這麽久了，你還是認不清麽？蔣衛民，你已經是個棄子了啊。”
    曾大腹便便的縣官，如今瘦得肉皮鬆散。幾個月斷信，上頭還沒來人營救他，作為貪生怕死的狗，他怎能不慌？
    可他還想再掙紮一下。
    “你胡說！大膽刁民，動用私刑，軟禁朝廷官員，擅動地方政事，你身後就算是皇親，也保不住你一家老小的腦袋。”
    崔景看著年少，想不到如此沉得住氣。
    “這話你說了不下百遍，換點新鮮的。鬆縣關山軍殘部，究竟讓你藏哪去了？”
    偷聽的孟長義和鄧寶差點亂了呼吸。關山軍殘部？難道說的是他們？！
    蔣衛民油鹽不進的樣子回他：
    “我說了，不知道。有本事你把鬆縣翻過來，看看那些潮蟲在哪。”
    上頭明明跟他說過，鬆縣有百人可用，讓他等指令，隨英主反了這天下。
    可恨彭英，人死了什麽都沒留給他！關山軍？鬼知道他們躲在什麽地方混吃等死。
    對於蔣衛民來說，不得用的人，跟街頭乞丐無異。
    崔景心裏焦急，南邊傳來的消息，已經有人用關山軍的名頭招攬三萬餘人。
    那人真是下的好大一盤棋，完美將兵力打散，散布在整個東部和北關。
    盯著透紅的烙鐵，崔景歎了口氣，甩手印在蔣衛民胳膊上。
    一陣嚎叫刺耳，孟長義則在疑惑，蔣衛民不是好官，害死彭英之後在鬆縣作威作福多年。這人究竟是誰，困住蔣衛民數月之久，找關山軍殘部又是作何？
    本是利益交換，現下孟長義慶幸，還好來這麽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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