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學院一區宿舍304。
    房門緊鎖，黑色窗簾如帷幕般垂下，仿佛要阻擋外界的喧囂，隻留下一室昏暗。桌麵上，各類書籍雜亂無章地擺放著，以及一部展開的羊皮卷。
    羊皮紙上的內容盡由古英文、古希伯來文或古拉丁文手寫而成，配上粗糙難解的插圖和詭異的圖案，譬如倒吊的男人、燃燒的塔、麵容似骷髏的法皇。
    正埋頭奮筆疾書的楚子航輕輕放下了手中的鋼筆，看著自己寫下的第五遍譯本。
    這幾天他在圖書館裏借來了大量翻譯用的書籍，讓圖書管理員一度以為新上任的獅心會會長準備攻克多種語言學位。
    他現在已經確定這便是記載‘爆血精煉技術’的羊皮卷。
    “太一……”楚子航低聲呢喃。
    這是羊皮紙上多次提到過的一個詞匯，用的文字是古埃及文的一種祭祀體，先前楚子航翻閱了很多書籍都沒有查到，最後是在一位已畢業學長在守夜人論壇上發表的一篇關於“煉金術引論”的論文中找到。
    它出自翠玉錄。
    相傳赫爾墨斯神將煉金術的知識濃縮為十三句話，並雕刻在一塊祖母綠寶石板上，流傳人世。
    如果‘太一’象征著‘精神’，那麽爆血精煉技術其實是屬於為唯心主義的範疇。
    爆血技術的核心是以精神手段來提升混血種的血統純度。
    在工業時代，它是某些家族的最高秘密，能讓族裔以混血種的身體獲得接近純血龍族的力量。
    然而爆血在提高血統純度時，卻不可避免地導致混血種體內龍血比例提高，甚至突破“臨界血限”。
    所謂的臨界血限即龍血在混血種體內的一個危險比例值，這個數值通常被認定為50。超過50的混血種盡管可能擁有更大的潛力，但龍族血統往往會將他們同化為龍族的追隨者。
    “先提高龍血占比，再進行壓縮？”楚子航眉頭緊蹙。
    根據《龍族血統論》一書中的知識，龍血中自帶的嗜血基因會讓混血種在跨過臨界血限後陷入瘋狂的殺戮狀態，即使注射大量的鎮定劑也很難恢複神智，最後直至轉化為死侍。
    但羊皮卷中並沒有提到混血種應如何在跨過臨界血限後保持清醒的辦法，顯然這才是爆血技術的關鍵，也是它不能普及的原因。
    “不過薑正說過，有人在使用爆血卻沒有成為死侍，雖然他在爆血期間確實進入神智混亂的狀態，但在之後便恢複了正常。”楚子航低頭繼續在筆記本上寫著。
    “所以，混血種在使用爆血後的一段時間裏，自身的龍血比例會大幅度提高，而在爆血效果消失後，這個比例數值會像退潮那樣再度回到原本的樣子。”
    “不…不對！”楚子航把最後一句話劃掉。
    “即使爆血效果消失，龍血比例可能還是會有所上升，且龍血中的嗜血因子也會殘留在體內，這也是爆血被作者稱為魔鬼的啟示錄的原因。”
    好比手上被刀劃破一個口子，即便十天二十天後傷口痊愈，看起來完好如初，但上麵的組成細胞與之前已經完全不同。
    在爆血的過程中，那股混亂、瘋狂、渴望殺戮的意誌會深深地刻入骨髓裏，就像男孩第一次體會到射出時的愉悅，食髓知味，越來越難以自拔。
    “爆血的原理，則是用意誌刻意弱化人類的基因……可以理解為一種自我催眠。”
    因為薑正在描述爆血時總會用上‘爆種’、‘超級賽亞人變身’之類的詞匯，這讓楚子航一度以為爆血的原理是混血種在極度憤怒、絕望等情緒之下，身體會分泌類似腎上腺素的激素增強自己的各項能力。
    但現在回想起來，這樣的理解似乎有些簡單了，以秘黨的手段，不可能沒有抓到過活的死侍進行研究。如果隻是一種類似激素的分泌，秘黨必定會投入大量的時間金錢去研發，哪怕隻是將其作為最後的備用手段。
    楚子航最後在筆記本上寫下關於爆血的結論，輕輕合上。將所有書籍和羊皮卷整理妥當，用過的廢紙撕碎丟進垃圾桶，隨後默默凝視著空曠的桌麵。
    “要不要試一下？”
    這項技術對楚子航來說有著巨大的吸引力。他加入卡塞爾學院，一是為融入混血種社會，二是為了追尋那個男人的腳步，為他報仇。
    哪怕爆血是會把自己拉向深淵的魔鬼，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擁抱魔鬼。
    混血種的血統跨過臨界血限後，身體便逐漸會出現各種龍類特征，這是絕對不能被其他人看到的。
    學院90以上的地方都在諾瑪的監控範圍內，盡管獅心會有屬於他且沒有監控的專屬房間，但若是不小心造成了破壞可能會難以解釋，空間狹窄的寢室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楚子航想了想，去宿舍樓的活動室借了幾件做化學實驗的器材擺放在桌子上，雖然這些器材之間牛頭不對馬嘴，但如果出現了諸如爆炸之類的意外至少可以掩護一二。
    準備好一切的楚子航閉上了眼睛，在黑暗中呼吸，吞吐。仿佛他重新變成了一枚胚胎蜷縮在羊水中，軀殼在緩緩溶解，卻又有新的身體從其中重生構築，感受著前所未有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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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過程從內髒開始，延伸至神經，再至肌肉與支撐這一切的龐大骨骼。
    而楚子航仿佛坐在觀眾席上，靜靜地凝視這一切，無思無想，直到胸腔中的心髒像是觸電一樣猛然跳動。
    下一刻，他感受到意識最深處湧現的殘暴獸性，桀驁、威嚴且猙獰！
    就像血統裏原本藏著一隻獅子，束縛獅子的繩索掌握在你的手中，你隻要願意解開束縛獅子的繩索，你就能獲得它的力量。而束縛這種力量的，恰恰是你自己。
    但如果想要駕馭這股力量而非被它所掌控，就要先做好馴服獅子的準備。
    這股洶湧澎湃的意識壓迫得楚子航一瞬間陷入了窒息，他不由得奮力嘶吼，咆哮，掙紮！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隨著鐵鏈的崩碎、巨石破裂的轟鳴，他如同破殼而出那般，睜開雙眼。
    他握住了韁繩，但也主動中止了這次爆血。仿佛和體內的血統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進去了，但沒捅破。
    盡管如此，身體卻牢牢記住了剛才那一瞬間龍血沸騰燃燒時出現的種種變化。來不及去感受，首先聽到的是‘砰砰砰’的劇烈拍門聲，似乎對方格外焦急，隨時可能破門而入。
    楚子航隱約能感受到門外之人的呼吸頻率，心髒的跳動聲，衣服上散發出的濃厚的豬肘子味……自己的感官能力被放大數十倍。
    即便這一切隻停留了半秒鍾不到，但血統純化帶來的快感已經令他的身體沉浸在‘無所不能’的幻想中。
    芬格爾？
    楚子航迅速對著鏡子檢查了一下身體，確保沒有出現龍類的特征再去開門。
    果不其然，嘴裏塞著一根炸雞腿的芬格爾正揚起一隻沾滿油漬的大手準備再給這扇可憐的門來上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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