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算是有個了結，看熱鬧的村民們議論著，三三兩兩地散了。
    孫毅揚捏著手裏那遝紙，都是別人按了手印的欠條，心裏卻不輕鬆，反倒是一陣陣發空，累得慌。
    “毅揚，今兒這事兒，多虧你腦子轉得快，要不然……”
    村長走過來，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歎氣，“唉，人心呐……”
    孫毅揚扯了下嘴角，沒吭聲。
    人心？
    上輩子吃的虧還不夠多嗎？
    他轉過身，喊了一聲：“秀蘭，小玲，回家了。”
    李秀蘭臉頰上那點紅還沒褪幹淨，孫小玲緊緊抓著她的胳膊，小臉白白的，顯然是嚇著了。
    “嗯。”
    李秀蘭輕輕應了一聲。
    一家三口脫離人群，往家走。
    一路上，李秀蘭都沒說話，低著頭。
    孫毅揚曉得，她心裏肯定不好受。
    走到半路，孫毅揚停下來，拉住妻子的手。
    她的手有點涼。
    “秀蘭，”
    他開口，“今天這事兒……讓你跟著擔驚受怕了。”
    李秀蘭抬起頭，眼圈紅紅的：“毅揚，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娘倆。”
    “怪我，都怪我。”
    孫毅揚心裏堵得慌，“是我沒本事，才讓你和小玲受這罪。”
    上輩子的事兒一幕幕往上湧，他的渾，他的軟弱，最後害得妻女……
    家破人亡。
    愧疚像潮水一樣把他淹了，孫毅揚嗓子發緊，眼睛也熱得厲害。
    他一把將妻子摟進懷裏，抱得很用力，聲音悶悶的：“秀蘭，我跟你保證，往後，天塌下來有我頂著，絕不讓你們娘倆再受半點委屈！”
    李秀蘭也用力回抱住他，臉埋在他肩窩，聲音很輕，卻很清楚：“毅揚，我信你。”
    “爸爸，媽媽，你們幹嘛呀？”
    孫小玲仰著小腦袋，瞅瞅這個，瞅瞅那個，滿臉都是問號。
    孫毅揚趕緊鬆開手，胡亂抹了下臉，擠出個笑：“沒事沒事，小玲，爸爸媽媽這是高興呢。”
    “高興？”
    小丫頭腦袋一歪，“可媽媽剛才哭了。”
    “呃……”
    孫毅揚卡殼了。
    李秀蘭噗嗤笑了，伸手摸摸女兒的頭發：“小玲乖，媽媽這是高興哭的。就跟你吃到甜甜的糖，心裏美滋滋的，也想掉眼淚一樣。”
    “哦，”
    孫小玲懵懵懂懂地點頭，“那爸爸也哭了？”
    孫毅揚：“……”
    總不能說自己是被上輩子的自己蠢哭的吧？
    “咳，”
    他清了清嗓子，強行解釋，“爸爸……是剛才風大，眯眼睛了。”
    “哦。”
    孫小玲信了，脆生生地應道。
    李秀蘭看著這父女倆，笑意更深了。
    孫毅揚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搖搖頭，一手牽起一個，往家的方向走。
    夕陽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秀蘭，你胳膊怎麽樣了？”
    他想起剛才混亂中妻子好像被劃了一下。
    “沒事兒，蹭破點皮。”
    李秀蘭滿不在乎。
    “那不行，得去衛生所看看。”
    孫毅揚不放心，“要是發炎了咋辦？”
    “真沒事……”
    “聽話。”
    李秀蘭拗不過他，隻好跟著去了村裏的衛生所。
    醫生看了看，確實不嚴重，給擦了點紅藥水，又開了點消炎的藥片。
    從衛生所出來，孫毅揚摟著妻子的肩膀，聲音低低的，帶著心疼：“秀蘭，又讓你受傷了。”
    李秀蘭搖搖頭：“毅揚，你別老這麽說。你是我的男人，我護著你，有啥不對的？”
    “可……”
    “沒啥可是的。”
    李秀蘭打斷他，“兩口子過日子，不就是這樣嗎？有事一起扛。今天這事，我沒怪你，真的。反倒覺得……你挺爺們的。”
    這話像股暖流，一下子淌遍了孫毅揚全身。
    他低下頭，輕輕在妻子光潔的額頭上碰了一下，聲音很柔：“秀蘭，謝謝。”
    “爸爸！媽媽！你們在親親嗎？”
    孫小玲指著他倆，童聲清脆。
    兩人趕緊分開，臉上都有點熱。
    “咳，”
    孫毅揚又清嗓子，“小玲，爸爸媽媽這是……表達愛呢。”
    “表達愛？”
    小丫頭大眼睛眨巴眨巴，“怎麽表達呀？”
    孫毅揚和李秀蘭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就是……就是……”
    孫毅揚詞窮。
    李秀蘭笑著解圍：“就像這樣。”
    她說著，湊過去，在孫毅揚臉上響亮地親了一下。
    孫小玲有樣學樣，踮起腳尖也在爸爸臉上“吧唧”一口，然後又噠噠跑到媽媽跟前，在媽媽臉上也“吧唧”一口。
    “媽媽！我也會表達愛了！”
    小丫頭特得意。
    李秀蘭被逗得不行，彎腰也在女兒臉上親了下：“小玲最乖了。”
    孫毅揚心裏軟乎乎的，他彎腰一把將女兒抱起來，舉得高高的：“小玲，爸爸也愛你！”
    孫小玲被逗得咯咯直笑，小胳膊小腿在空中亂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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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三口，迎著落日的光，說說笑笑，慢慢悠悠地回了家。
    一進家門，孫毅揚就往廚房走。
    “秀蘭，晚上想吃啥？”
    李秀蘭正收拾東西，聞言道：“隨便弄點什麽都行。”
    “那哪兒成，”
    孫毅揚立馬反駁，一臉嚴肅，“今兒你可是為我掛彩了，必須得給你好好補補，我親自下廚！”
    李秀蘭聞言，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嘴角噙著笑：“喲，今兒個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你還會做飯？”
    “必須的！”
    孫毅揚把胸脯拍得山響，“今天就讓你開開眼，見識見識你男人的真本事！”
    李秀蘭瞧著他那信誓旦旦的樣兒，心裏直打小鼓。
    孫毅揚那廚藝……
    怎麽說呢，離“廚房殺手”也就一步之遙吧。
    “那個……毅揚啊，”
    李秀蘭試探著開口，“要不……還是我來？”
    “不行！”
    孫毅揚斬釘截鐵，“說了我來就我來！”
    李秀蘭還想勸兩句，看他那副“誰也別攔我”的架勢，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那……行吧。”
    她有點無奈地歎了口氣，“不過，我可得在邊上瞅著點，省得你把咱家廚房給點了。”
    孫毅揚：“……”
    這話聽著，怎麽那麽不信任人呢？
    “咳，”
    他幹咳一聲，“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說完，孫毅揚立馬找了條圍裙係上，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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