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薄荷糖與星空1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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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酸,林如攥著繳費單站在病房門口。母親蜷縮在泛黃的床單裏,像片被抽幹水分的落葉。護士站的電子鍾顯示0347,走廊盡頭飄來方便麵調料包的味道。
    鐵盒裏的薄荷糖撞出細碎響動,夏禹紀昨晚塞給她的。"考前焦慮症特效藥。"他說話時睫毛在眼下投出月牙形的陰影,校服袖口蹭著她的手背。那些糖現在正隔著校服口袋發燙,燙得她肋骨生疼。
    "林如家屬?"護士敲了敲催款單,"押金不夠了。"
    雨滴開始砸在窗玻璃上時,她摸出手機。通話記錄裏37通未接來電,最新一條信息停留在兩小時前:"我在老地方等你,多晚都等。"雨水順著發梢流進領口,她看見槐樹下那個身影的瞬間,喉嚨泛起鐵鏽味。
    "分手吧。"話出口時比想象中平靜。夏禹紀手裏的天文模型還在滴水,是他熬了三個晚上用硬紙板做的獵戶座星雲,"你說過要一起考去北京看真星空..."
    鐵盒落在積水裏發出悶響,薄荷糖滾進雨幕。他彎腰去撿的動作被她的聲音釘在原地:"我媽需要做第二次手術。"雨聲吞沒了後半句,但足夠讓他聽懂那些未盡的台詞——護工費、複健療程、永遠湊不齊的零。
    紙星星在暴雨中泡成蒼白的繭,那是他們寫完的137套模擬卷折的。夏禹紀校服後背洇出大片深色,不知是雨還是別的什麽。林如轉身時咬破了下唇,血腥味混著薄荷糖殘存的涼,在齒間釀成苦酒。
    七年後的天文館裏,獵戶座星雲在穹頂流轉。林如摸著包裏那個重新裝滿的薄荷糖鐵盒,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咳嗽聲。玻璃展櫃倒影中,穿著深藍製服的講解員正在調整耳麥,他左手無名指閃著銀光。
    薄荷汽水味的相遇
    林如總是在數學競賽班熄燈後留下來擦黑板。粉筆灰簌簌落在她洗得發白的校服袖口,混著三月潮濕的空氣凝成灰蒙蒙的霧。這是她蹭重點班課程的第三周,班主任說市二等獎能加二十分——像她這種在普通班都排十五名的學生,需要抓住每根救命稻草。
    "同學,你踩到我眼鏡了。"
    沾著泥點的球鞋懸在金屬鏡框上方,林如觸電般縮回腳。暮色裏趴著條細長的影子,男生正從課桌底下鑽出來,亂蓬蓬的頭發沾著蜘蛛網,手裏攥著啃了一半的蘋果。
    "我在找上周掉的計算器。"他咬著蘋果含糊不清地說,左臉頰鼓起一塊,"結果發現重點班的蟑螂都比我們普通班肥。"
    林如攥著黑板擦後退半步。她認得這張臉,光榮榜上常年盤踞前三的夏禹紀,據說因為打架被踢出了競賽班。此刻他校服領子歪著,露出鎖骨處結痂的抓痕,和照片裏端正的模範生判若兩人。
    "給你。"他突然拋來個閃著銀光的東西,"見麵禮。"
    林如手忙腳亂接住。鐵皮盒上印著褪色的英文,揭開時薄荷的涼意撲麵而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進口糖果,裹著淡藍糖紙的晶體像被凍住的星屑。
    "焦慮的時候含一顆,"少年已經晃到後門,逆光中豎起三根手指,"能提高37的做題正確率——我剛發明的理論。"
    那周日的補課忽然變得不同。當林如第三次按響自動鉛筆時,鐵盒在褲袋裏硌著大腿。薄荷糖在舌尖炸開的瞬間,她聽見身後傳來窸窣響動。半張草稿紙從椅背縫隙塞過來,上麵畫著吐舌頭的愛因斯坦,氣泡對話框裏寫著:"第17題輔助線應該連ac哦"。
    梅雨季來臨時,他們發展出獨特的交流方式。夏禹紀會把錯題集藏在講台抽屜,林如則用薄荷糖紙折成千紙鶴壓在他課本裏。某個悶熱的午後,她發現自己的保溫杯突然出現在課桌上,貼著便利貼:"紅棗味糖漿兌熱水,專治痛經。"
    蟬鳴最盛的七月,夏禹紀帶她爬上鎖著的舊天台。生鏽的鐵門吱呀作響,他掌心的溫度透過校服襯衫傳來:"小心台階,這裏的青苔會吃人。"
    林如永遠記得推開天台門的那刻。破藤椅支著褪色遮陽傘,瓷磚縫裏鑽出淡紫色的鴨蹠草,廢棄課桌上擺著纏膠帶的天文望遠鏡。夏禹紀轉動調焦輪時,後頸被曬成淺褐色。
    "這是獵戶座大星雲,"他側身讓出目鏡,"雖然現在隻能看到光斑,但等到十二月..."話音突然斷了,因為林如踮腳時發絲掃過他下巴。
    風掠過晾在鐵絲上的試卷,嘩啦啦翻動著無人知曉的序章。少女耳後的薄荷味混著少年t恤上的皂角香,在四十度的高溫裏釀成某種令人眩暈的甜。遠處操場傳來畢業班的歡呼聲,有人把模擬卷折成紙飛機投向夕陽。
    夏禹紀的聲音混在暖風裏:"等高考完,我們去北京天文館看真正的..."
    林如忽然把薄荷糖塞進他嘴裏。蟬聲震耳欲聾,誰都沒發現她的指尖在發抖。
    青苔生長的季節
    舊天台的水泥圍欄上,夏禹紀用粉筆畫了條歪歪扭扭的時間軸。八月末的積雨雲低垂,他正往"九月"下方添北鬥七星的圖樣:"等到冬季,這裏能看到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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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動。"林如突然按住他手腕。少年襯衫袖口滑落半寸,露出小臂上新鮮的淤青,像片被揉皺的紫鳶尾花瓣。
    蟬鳴出現片刻真空。夏禹紀若無其事地甩開記號筆:"上周幫物理老師搬儀器撞的。"他轉身去撥弄那架老望遠鏡,生鏽的支架在風裏發出嗚咽。林如盯著他後頸隨動作起伏的骨節,把疑問和薄荷糖一起含化了。
    他們開始用午休時間修補這個秘密基地。夏禹紀不知從哪搞來靛藍色防水布,林如就用拾來的槐樹枝支起簡易遮雨棚。當她把母親裝中藥的玻璃罐洗淨,插上野雛菊擺在裂縫的課桌上時,少年正蹲在角落研究怎麽接駁斷掉的電線。
    "這是銀河係懸臂模型!"某天他舉著纏滿彩燈的衣架衝進來,發梢沾著木屑,"等下雨天..."話音未落,跳閘的整棟教學樓都聽見他們的尖叫。
    林如漸漸熟悉他t恤上各種顏色的汙漬。油畫顏料是幫美術社畫板報蹭的,機油味來自修理天文社被沒收的望遠鏡,至於那抹可疑的玫紅——"絕對是教導主任女兒婚禮的喜糖染色",他說這話時正用美工刀削著木片,說要給她做生日禮物。
    而夏禹紀發現林如總在周四帶飯團當午餐。"周三晚市關門前菜價打五折。"她低頭整理錯題本,鉛筆尖在"解"字上洇出墨點。他後來常假裝多帶便當,說是家裏阿姨錯估了青春期男生的食量。
    十月的第一場雨來臨時,天台東北角的野葡萄藤蔓爬上了鐵絲網。林如蹲在遮雨棚下縫補校服開裂的袖口,聽見夏禹紀在哼走調的歌。他正在給漏雨的棚頂打補丁,運動膠帶纏著的手指不太靈活,雨滴順著發梢墜入她腳邊的搪瓷缸。
    "我媽說再拿不到獎就得退競賽班。"針尖刺破棉布,她盯著暈開的血珠,"下周開始要去便利店打工。"
    鐵錘敲擊聲停了。夏禹紀忽然從工具堆裏翻出個鐵皮罐:"要不要玩時間膠囊?"他撕下半張物理卷,"把現在最想要的東西寫下來,埋到葡萄藤下麵。"
    林如的紙條蜷成極小一團:
    【想要永遠留住此刻的雨聲】
    她沒看見身後少年在紙條邊緣畫了顆薄荷糖,糖紙展開是獵戶座的星圖。
    初雪降臨之前
    十一月末的黃昏,林如第一次見到夏禹紀的母親。那位穿香雲紗旗袍的女士站在校門口梧桐樹下,珍珠耳釘映著夕陽像兩滴凝固的淚。她慌忙把縫補過的校服袖子藏到背後,卻聽見對方笑著招呼:"小紀說總受你照顧呢。"
    保溫杯突然變得沉重。林如想起今早夏禹紀塞給她的岩燒咖啡糖,包裝紙上印著外文商標。此刻他正被母親按著肩膀檢查額角的擦傷,那是上周翻牆去二手市場淘望遠鏡零件時刮的。
    "我們家禹紀就是太熱心。"保養得當的手遞來燙金名片,"聽說你在競賽班很用功?要不要來阿姨的補習機構..."林如後退半步,薄荷糖盒硌著肋骨發疼。她突然看清少年衛衣帽子上的ogo,是上周路過商場櫥窗時瞥見的四位數字價簽。
    那天深夜,林如對著泛潮的數學卷發呆。母親在隔壁咳嗽,裝中藥的砂鍋在爐上咕嘟作響。窗台玻璃突然被石子擊中,夏禹紀站在巷子口,舉著纏滿ed燈的天球儀模型。
    "試試新做的星空投影!"他嗬出的白霧在路燈下盤旋,"我算過了,等我們考上北京..."
    林如猛地關窗。指甲掐進掌心時,她聽見樓下傳來紙袋摩擦的聲響。清晨開門發現台階上放著發熱的糖炒栗子,牛皮紙袋裏塞著字條:"焦慮值超標的話,允許你咬我手臂發泄哦"。
    積雪壓斷槐樹枝的那天,林如在競賽班暈倒了。消毒水味湧入鼻腔時,她聽見校醫說"營養不良"。蒙矓間有人往她手裏塞暖寶寶,夏禹紀的羽絨服裹著她,衣領上有陌生的柑橘香——後來才知道那是他母親車裏的香水味。
    "喝掉。"少年把保溫杯懟到她嘴邊,紅棗薑茶的甜膩裏混著淚水的鹹。林如忽然抓住他手腕,校服布料下傳來電子表輕微的震動。那是她打工三小時才能掙到的奢侈品牌,表盤熒光在暮色中幽幽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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