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著手電筒，昏黃的光暈在幽深的墓道裏搖曳，像是被黑暗不斷蠶食的螢火。碎石渣子在靴底嘎吱作響，偶爾幾粒蹦進後槽牙，磨出陣陣酸澀。鹿皮靴碾過滿地碎陶片時，那種"咯吱、咯吱"的碎裂聲，活像踩進了某種生物的腔骨，細碎的瓷片在靴底刮擦出刺耳的呻吟。
    "老鐵們瞅瞅這封門磚。"我屈指叩了叩青灰牆磚，沉悶的回響在甬道裏來回碰撞，最終消散於黑暗中，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存在吞咽殆盡。綁在胸口的手機屏仍幽幽亮著，彈幕在漆黑中泛起詭異的藍光，幾條"墨爺小心腳下"的字樣緩緩上浮，又被新的消息擠碎。
    磚縫裏滲出的黑膠質突然抽搐了一下，像是某種蟄伏的活物在蘇醒。我湊近鏡頭，那黏稠的液體竟如血管般微微鼓動，表麵泛起細密的漣漪。指節剛搭上匕首的刀柄，青銅門環便"嗡"地一震，劇烈震顫從指尖竄上虎口，震得我整條手臂發麻。紅褐色粉末簌簌落下，在積滿千年塵灰的地麵上勾勒出歪斜的卦象。
    "水山蹇卦。"我撚起一撮粉末，指尖一搓，腥腐氣便如毒蛇般鑽入鼻腔，熏得眼前發黑，"墓主爺這是給咱擺哭喪陣呢。"彈幕裏"氧化鐵"的科普還沒徹底飄過，整麵牆忽地傳來一聲老牛反芻般的悶響——"咕嚕、咕嚕"，仿佛某種龐然巨物正在墓壁深處吞咽。
    二十七個陶鴞首齊刷刷轉過來的刹那，我後頸汗毛如針般根根倒豎。那些鳥喙機械地一張一合，森白的磷火從喙間飄落，幽藍的火光映照在石壁上，將我的影子拉長、扭曲，仿佛無數隻鬼手在黑暗裏抓撓。烈酒潑向牆壁的瞬間，藍焰"轟"地炸開，火舌狂舞，在熾熱的氣浪中勾勒出斜插的石梁輪廓——果然是《發丘秘要》裏記載的斷龍閘。
    手機屏"滋啦"一聲猝然黑屏，最後那條"背後有影子"的彈幕定格在慘白的殘影裏，如同被某種力量生生掐斷。我猛地轉身，青銅眼珠"哢嗒"一聲從門環上彈射而出，帶倒刺的銅釘擦著我的耳廓釘進石壁，勁風在皮膚上刮出一道銳痛。釘尾懸掛的青銅鈴鐺隨即震顫起來，清脆的鈴聲在死寂中炸開——
    叮——
    叮叮——
    叮叮叮——
    那聲音不似凡物，尖銳得如同細刃剮蹭耳膜，喉間不自覺地泛起血腥味。八卦鏡燙得幾乎握不住，鏡麵映照出的陶鴞首竟開始汩汩淌出黑血，黏稠的液體沿著磚縫蜿蜒爬行，最終匯聚在青銅門環上，仿佛某種邪異的獻祭儀式。我咬破指尖，鮮血在鏡背迅速勾勒符咒，血珠滲入青龍逆鱗的紋路時，青光驟然暴漲，"唰"地劈在獸首獠牙上，如同天罰降世。
    當墓門緩緩打開的一刹那，一股強烈的腐臭陰風如洶湧的浪潮一般猛地撲麵而來。這股陰風不僅帶著令人作嘔的陳年屍氣，還有那股刺鼻的黴味，仿佛是從地獄深處吹來的一般。這股惡臭直衝入人的口鼻，讓人幾乎無法忍受，幾欲嘔吐。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片紙錢如幽靈般“啪”地一聲拍在了臉上。那紙錢的觸感異常濕冷黏膩，仿佛是剛剛從屍油裏浸泡過一樣，散發出濃烈的腥氣。這股腥氣讓人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仿佛有無數的怨靈在紙錢上纏繞。
    頭燈的光束刺破了黑暗，照亮了門廊的兩側。隻見兩排跪姿的陶俑整齊地排列著，它們低垂著頭，雙手捧著托盤，宛如在默默祈禱。然而，當光束照到托盤上時，卻讓人毛骨悚然——托盤上擺放著整整二十八顆風幹的嬰兒顱骨！
    這些顱骨的眼窩黑洞洞的，仿佛在凝視著我，讓人不寒而栗。它們那幹縮的嘴唇竟然詭異地掀起，露出了一顆顆細小而尖銳的乳齒，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嘲笑和詛咒。
    "二十八煞鎮門，真他娘的下血本。"我抬腳輕踢陶俑膝蓋，裏頭機括"咯咯"作響，如同垂死老婦磨牙的聲響。彈幕突然炸成一片雪花般的混亂，無數條消息瘋狂刷屏——所有人都看見，陶俑深陷的眼窩裏，綠光一閃而逝。
    腰間洛陽鏟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鏟頭直指頭頂藻井。描金漆棺懸吊在九條青銅鏈中央，鏈條穿透棺槨的孔洞正緩慢滲出黑水，"滴答、滴答"地砸在地上，腐蝕出細密的坑窪。棺蓋上貼滿人形玉片，每片眉心嵌著的朱砂黍米鮮豔欲滴，紅得像是剛剜下的眼珠，在礦燈照射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靴底陷進活動磚的刹那，地底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啃噬聲，仿佛千萬隻蟲豸正瘋狂蠶食著什麽。手電光猛地向下照去，刹那間，滿背冷汗如冰水般"唰"地浸透襯衣——滿地碎陶片正詭異地自行拚湊，裂縫間湧出乳白色的蟻群，每隻白蟻腹下都拖曳著金絲楠木屑，黏連成絲，如同活物般蠕動、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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