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頸貼著沁水的墓磚，寒意順著脊椎蜿蜒而上。
    我仰頭飲盡軍用壺裏最後一口二鍋頭，辛辣的酒液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胸腔裏翻湧的躁動。
    登山索在掌心勒出的血痕還在滲血，暗紅的痕跡與鏡頭的冷光交織，直播間的彈幕瞬間被“主播玩命啊”的驚歎刷屏。
    充電寶的紅光在幽長的墓道裏明明滅滅，恍惚間竟與《撼龍經》中記載的“九死驚陵甲”重疊，像是某種不祥的征兆在暗處蟄伏。
    鏡頭緩緩掃過眼前的青銅門環，饕餮紋在幽暗中仿佛活了過來。
    兩顆鑲嵌著的綠鬆石眼珠子，隨著我的呼吸輕輕轉動，深邃的色澤仿佛藏著古老的秘密。
    獠牙交錯的齒縫間，卡著半截指骨，泛著詭異的青白色，從腐化程度判斷，至少已有兩百年的歲月。
    我握緊工兵鏟，輕輕敲擊著門釘。七十二枚銅釘按照北鬥杓形排列，每敲擊一下，便有細碎的銅綠簌簌落下。
    仔細看去，脫落的銅綠中竟裹著朱砂粒，這分明是古人用來給死人鎮魂的“鎖龍釘”。
    正當我專注觀察時，直播間的彈幕突然瘋狂刷新：“右上角有白影！”我猛地甩動手電，強光掃過墓道的角落，隻捕捉到半幅褪色的壁畫——虎頭人身的武士正將玉琮狠狠塞進祭品的胸腔，詭異的畫麵讓人不寒而栗。
    “老鐵們看好了，這叫虎口銜珠局。”
    我將洛陽鏟橫在門環下方，鏟頭還沾著從盜洞帶下來的封土。
    “你們看這山勢，形如臥虎，而地宮恰好位於虎口含珠之位。但凡墓門出現饕餮紋飾……”我的話音戛然而止，握在鏟柄上的手突然感受到細微的震動，那感覺就像有什麽東西正在門後舔舐銅釘，寒意順著手臂爬上脊背。
    門縫中滲出的風帶著濃烈的屍蠟味，刺鼻的氣息讓人作嘔。我摸出半截蠟燭，依照規矩擺放在東南角。
    然而，火苗卻反常地朝西北傾倒，直播間瞬間飄過十幾條“要詐屍”的驚恐彈幕。這一切都不對勁，《葬經》有雲“燭傾則陰盛”，可西北方分明壓著一塊鎮墓石，上麵刻著西周金文“永鎮泉扃”，按理說應鎮壓著此處的陰氣。
    就在這時，一條彈幕如冷水澆頭：“主播沒發現門環根本沒影子嗎？”我心頭一震，連忙用冷光手電仔細照向門環。
    青磚地上，除了一個渾圓的光斑，竟真的沒有門環的影子！這青銅門環仿佛在吞噬光線，就像小時候在潘家園見到的唐代海獸葡萄鏡，能將月光都吸進斑駁的銅鏽裏。我慌忙摸出懷表查看磁針，表盤玻璃上突然凝出水珠——子時已至，正是陰氣最重的時辰。
    “咚！”第一聲叩擊傳來，震得鏡頭劇烈晃動。聲音並非來自門外，而是門內深處！我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青銅饕餮。
    隻見那根雕著雲雷紋的銅舌竟開始緩緩伸縮，仿佛有生命一般。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被“臥槽”刷屏，驚恐與興奮交織的情緒在屏幕上蔓延。
    我伸手摸索門環底座，果然觸到一處凹槽，是漢代八刀蟬的精湛雕工，這分明是放置摸金符的機關。
    我毫不猶豫地將備用的仿製符按進去，刹那間，整扇門響起齒輪轉動的轟鳴聲。“家人們看這榫卯結構！”我強壓著顫抖的聲音，將鏡頭湊近門縫，想要拍下裏頭精巧的青銅齒輪組。
    然而，黑暗中突然探出半截指甲，灰紫色的甲麵布滿水銀沁的斑點，正緩慢地摳著門框往外爬。
    直播畫麵開始劇烈卡頓，最後定格在那根指甲離我眼球僅0.5厘米的位置，滿屏“無信號”的雪花點伴隨著刺耳的電流雜音，將恐懼推向頂點。
    備用礦燈亮起的瞬間，青銅門已經開了一條縫隙。饕餮左眼的綠鬆石碎了一半，露出裏頭鴿蛋大的琉璃珠。
    奇異的是，琉璃珠中竟映出一個人影——頭戴方巾，身形佝僂，卻分明不是我！直播間的彈幕瘋狂滾動：“背後有人舉蠟燭！”我猛地回頭，身後卻隻有三丈長的青磚墓道，積水倒映著礦燈的光芒，像滿地破碎的月亮，寂靜而詭異。
    門內突然傳來清脆的玉磬聲，十二聲一組，正是西漢諸侯下葬時使用的《安魂引》。
    我下意識摸到包裏的黑驢蹄子，卻發現其表皮竟結滿白霜——這墓中的陰氣已經凝結成實體，寒意刺骨。
    就在直播間人數突破十萬的瞬間，門縫裏滾出一個東西：一顆纏著金絲的顱骨，天靈蓋上赫然釘著一枚五銖錢。在彈幕徹底炸開之前，我看清了錢文——“永光元年”。
    那是西漢最為動蕩的年代，也是史書中人殉複活記載最多的時期……寒意徹底將我籠罩，而前方未知的黑暗中，又藏著怎樣的恐怖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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