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祖輝和王鳳儀沒再聊紀錄片的事。
    拍攝方案要大改，王鳳儀得去找團隊開會，重新製定計劃，現在摳細節沒意義。
    兩人沒其他安排，聊完這事，就一起去亞視見邱老板。
    他們的車到廣播道亞視大樓時，已是下午四點。
    對麵無線電視大樓，王鳳儀常去，林祖輝也去過幾次。
    但這棟亞視大樓，兩人都是第一次來。
    不用在樓下等，他們來之前跟邱老板通過氣，樓下有他的秘書等著。
    秘書一見他們，熱情迎上來引路。
    隻是總不經意回頭，眼神異樣，偷偷打量林祖輝。
    林祖輝不在意那探究的目光，神色如常帶王鳳儀跟著。
    為什麽偷看？很簡單——他身後跟著六個精悍保鏢，眼神銳利。
    這架勢，別說亞視大樓，就算港島都不常見。
    不過林祖輝早習慣了。
    他出門，保鏢是標配，寸步不離。
    就算在永輝集團總部，辦公室門外也常年守著兩個保鏢。
    除非參加特定高層宴會、慈善酒會，否則他從不脫離保鏢視線。
    今天來亞視，自然不例外。
    秘書敲開邱老板的寬大辦公室門，轉身小聲提醒：“林生，不好意思，保鏢不能進。”
    林祖輝笑了笑，本就沒打算帶保鏢進去嚇人，爽快點頭：“明白。”
    他轉頭對保鏢頭子低聲吩咐幾句，讓他們在門口走廊安靜等著。
    林祖輝剛進門，一個微胖、帶笑的年輕人迎上來，伸手：
    “林生，王小姐，你們好！我是邱大昌，家父在裏麵泡茶，跟我來吧。”
    林祖輝臉上堆起笑容，跟他握手寒暄。
    這位邱二公子，港島商界有名，外號 “老虎仔”。
    他是邱老板的二兒子，十六歲就去印尼建設遊樂場，78年進遠東發展當董事、兼總經理。
    80年主導收購利興發展，幾周轉手套現兩千多萬，轟動港島金融圈，自此獲封花名“老虎仔” 。
    “邱生好，久仰！” 林祖輝語氣得體。
    “80年利興收購戰，真是厲害，佩服！”
    “以後要上要是有金融問題請教，還希望你能幫忙指教。”
    邱大昌笑更濃了。利興收購案，那是他得意戰績，雖有家族支持，他也起了關鍵作用。
    他擺擺手：“林生過獎，都是靠家父指點。一點虛名，哪比得你白手起家？”
    王鳳儀也和邱大昌打招呼。他們社交圈有重疊，很早就認識，不用多客套。
    邱老板辦公室裝修，林祖輝覺得有意思。米黃牆紙，沒掛字畫，卻掛不少老電影海報，有點懷舊感。
    辦公室中間，立著中式雕花屏風，把大空間隔成兩個區域。
    一進門處，靠牆有張不大的辦公桌，擺著台笨重的電腦顯示器。看配置和位置，是邱大昌辦公的地方。
    此時港島沒普及互聯網，電腦主要是處理文檔、報表，就像高級打字機。
    繞過屏風，才到邱老板的地界。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四米寬紅木大班台，背靠窗戶，辦公桌上幹幹淨淨，就幾份文件。
    辦公桌右側是會客區，擺著深褐色真皮沙發，不是傳統紅木的。
    這裝修，中西混搭得挺有個性，說好聽是融合，直白點就是不洋不中。
    此時，邱老板坐在沙發上，笑著朝他們招手。
    林祖輝沒空細看裝修，帶笑快步上前：
    “邱董，抱歉，公司有事耽擱，讓您久等了。”
    邱老板不在意，朗聲笑道：
    “林生客氣了！是我請你們來的，哪能怪早晚？”
    “現在時間正好！先坐下喝茶，待會兒一起吃飯。”
    林祖輝和王鳳儀坐下後，邱老板看向王鳳儀，帶點調侃：
    “鳳儀，我跟你爸認識十幾年。”
    “你從小叫我伯父，有了未婚夫，怎麽不帶來給我看看？”
    “是怕我給不起紅包？”
    王鳳儀雖是商界精英，被打趣 “未婚夫”，臉上飛紅，手足無措，緊摟林祖輝胳膊：
    “伯父！別亂說！我們沒訂婚呢！”
    “等訂婚時一定請你，到時你可別小氣！”
    邱老板還不放過她，繼續打趣：
    “沒訂婚？那你怎麽去林生公司當副總裁的？沒過門就要替他打工？”
    “你爸正行不在港島，要不要我替你主持公道？”
    王鳳儀心裏直呼 “頂唔順”，這老頭怎麽跟流氓似得。
    林祖輝感覺她臉快埋進自己肩膀，幹脆接過這句話：
    “邱董，我也叫您伯父吧。”
    “我們現在跟訂婚差不多，公司家裏都分不開。”
    “儀式肯定補，到時候請您喝喜酒。最近我有點小麻煩，流程耽擱了。”
    這話順著 “伯父” 拉近關係，也埋了伏筆——婉拒合作時，用侄子身份更緩和。
    邱老板很受用，笑著應下這聲 “伯父”。
    他沒急著談生意，像長輩樣問起王冬近況，又問永輝集團業務。
    邱大昌在旁補充，聊些金融趣聞。辦公室氣氛融洽，四人談笑，像家庭聚會。
    聊了半個多小時，邱大昌接電話，跟邱老板低語兩句，笑說：
    “林生，鳳儀，酒席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邊吃邊聊？”
    四人離開亞視，去廣播道附近一家高檔酒樓包間。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更熱。
    林祖輝和邱大昌聊得投機，幹脆以 “昌哥”“阿輝” 相稱。
    邱老板放下酒杯，氣氛差不多了，他開始切入正題：
    “阿輝，鳳儀，不是伯父說你們。我跟你爸合作十幾年，遠東和全興生意從沒斷過。”
    “可你們拍劇，怎麽不想著我這經營電視台的伯父，反而去找tvb？”
    王鳳儀立刻看林祖輝，大眼睛傳遞信號：正戲來了！靠你了輝哥！
    林祖輝心領神會。
    邱老板扯這麽久家常，就為這一刻。
    肯定躲不掉的。
    他不信邱老板會因王冬的交情，真把他們當親晚輩。
    商場裏打滾的老狐狸，最重要的始終是利益。
    他笑不變，從容接話：
    “伯父，您錯怪我們了。”
    “當初我們想試水拍電視劇，隻有一點想法，劇本、演員、資金都有限。”
    “要是冒失找您合作，拍砸了，讓您虧錢還傷和氣，多不好？”
    “我們想著六叔合作，大家公事公辦，就算拍砸了，也不影響交情。”
    “畢竟合作有虧有賺嘛。”
    邱老板沒糾纏過去，重點在未來。
    他皺著眉，重重歎氣，表情無奈又肉痛：
    “唉 ——！”
    “阿輝，你們的心意我領了，你們都是好孩子。”
    “但這次，你們真是好心辦了讓我難受的事！”
    他身體前傾，像在訴苦：
    “我八二年接亞視，五年了！投了多少心血和錢？”
    “年初好不容易穩住，收視率可以跟無線四六開。”
    “結果你們跟tvb搞的《永輝情緣》一播出，就像顆炸彈一樣！”
    “首播那段時間，我們的收視率連一成都保不住，全台愁雲慘霧啊！”
    “好不容易等播完了，收視率終於漲回來一點。”
    “現在tvb又開始重播！重播都把我們的收視率壓到一九開！你說我能不發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