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事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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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江離到家時,恰看到溫瑟瑟的貼身侍女往外走,溫江離趕忙叫住她:“紫纖。”
紫纖拂了一禮:“小姐在府裏鬧呢,奴婢正欲去二皇子府尋您,恰好您回來了,奴婢不知道怎麽安慰小姐,”
溫江離一陣頭大,溫瑟瑟鬧來鬧去,無非就是要嫁給魏容淩,他快步走進府內,到溫瑟瑟的院裏時,喚了一聲瑟瑟。
“大哥,你可回來了,三皇子被封王,我以後如何能見他嘛,我舍不得,大哥,你幫幫我嘛。”
“我如何幫?”溫江離把她拉著袖子的手拂了下去。
下一秒溫瑟瑟又把他袖子拉住了:“大哥,你跟爹爹商量去求皇上賜婚嘛,好不好,大哥,皇上應該會給你和爹爹這個情麵的,大哥,我真的。”
“真的喜歡她?你有沒有試想過,皇上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封王,突然封王又將他逐離京城,是他犯了事或出了錯,必竟他是中宮所出,又有所勢力,皇上至今未立太子,定然也是希望在他與魏客槐中選一個,如今他既已封王,那做太子的機會便很小了,登基,難。”
“可是大哥,我又不是因為他是皇子才喜歡他,更不會因為他做不了太子就放棄,如若不能堅定的話,怎麽配擁有幸福?”
“可淥姚,離京城很遠,環境也不優越,你如何適應?”
“大哥,在我來找你,在我鬧的時候,其實我的內心早已做好了決定。我知道你所說的一切,但我無法割舍那份曾經的美好。”
“那年元宵的燈啊,真的好亮好亮,照亮了整個夜晚、那絢爛的煙火,如同夜空中綻放的花朵,如此耀眼奪目、而在那燈火闌珊處,我見到此間最暖的笑意,若失去了,即使有更熾熱的驕陽,仍會感到的寒冷……”
溫瑟瑟越說越低的聲音傳入溫江離耳中,溫江離抬起另一隻沒有被溫瑟抓住的袖子將溫瑟瑟的眼淚擦去,輕輕抱住她,良久,溫江離才將溫瑟瑟放開。
“瑟瑟,此後,此後若受欺負了,便回來,有我,爹爹,有溫家”
黎玥踏入養心殿。“皇後駕到。”太監細長的聲音再度響起。
魏起閉了閉眼睛,他不想再去麵對,可那人卻非要來:“都下去吧。”魏起扶著案幾站起來,看著進來的黎玥,一如往日的冷豔。
“阿玥,你來了。”
“魏起,你知我來找你是為何,不用你這樣假情假意。”
假情假意嗎?十三年前他拖著半條命力排眾議,殺了幾個大臣才將她保上了皇後的信置,十三年後的今天他仍舍不得去追究,她視尊嚴為上,他舍不得,即使是替他人養了二十一年的兒子。
說起來這事也怪他,如果他沒有酒後亂性,哪裏會有那麽多後來的後來。
魏起自小便是被當作皇儲來培養的,十歲那年被立為太子以後,母後便開始為他挑選太子妃,家世不清白者不要、品德不端正者不要、勢力太大者不要、琴棋書畫不精者不要、父皇常常開玩笑,起兒這待遇比給他選妃都要嚴上一嚴啊。
十三歲,他首次以皇太子的身份亮相了宮中的賞花宴,他起遲了些,到禦花園時一個與他年歲相仿的女孩正在彈琵琶,在他的認識中,琵琶都是歌女才會彈的,京中世女少有人習,他卻看見園中少女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彈完曲子,向四周行禮後,竟也贏得了滿堂喝彩。
他的視線緩緩移到少女的麵龐上,那一瞬間,他被吸引了目光,少女的麵龐白皙,宛如精雕細琢的美玉,沒有塗抹任何的脂粉,卻自然地散發出一種冷豔的氣質。
僅僅十三歲的年紀便已經出落得如此,他在心中暗暗感歎,若不出意外,此女將來必定會聲名遠揚。
然而,盡管心中對少女的容貌給予了高度評價,他卻並未對她產生更多的興趣。
他並不喜歡這種清冷如霜的美人,相比之下,他更喜歡像母後和妹妹那樣,可愛溫柔、笑起來會露出兩個小酒窩的女子,那種純真無邪的笑容,總是能夠讓他感到心情愉悅。
接下來的七年他便同霍征一同在宮中學習儲君之道,母後往他東宮塞了幾個人,他全封了良娣便再沒碰過了,喜歡可愛的,可是但這種太可愛的,一天纏著他的,他似乎也不喜,霍征老說要是換成其他太子,說不走孩子都有了,他卻還沒開過葷,他每次都反過去嘲諷霍征追三年了都沒有追到那江姑娘。
行冠禮那日,父皇為他賜了字易安,為霍征賜易平,說他們同年同月同日生辰便是緣分,今後必要互相信任,扶持,共護好這國業。走完代式後,他與霍征便偷偷溜出宮去,去了京城最大的怡紅院。
怡紅院裏,紅燈高掛,絲竹之聲不絕於耳。他們走進一間雅間,霍征點了幾壺美酒,兩人相對暢飲。酒過三巡,兩人的話題也越來越多,從國家大事到個人趣事,無所不談。
不知不覺間,夜幕便降臨了,他們約定今晚要不醉不歸,盡情享受這難得的自由時光。
可他高估了他的酒量,霍征也低估了他的鬧騰,他鬧翻了怡紅院,恍惚中他看見一個麵容熟悉的姑娘便抱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他便悔了,那根本就是一個局,那姑娘被下了迷藥,仍在昏睡,他的酒應該也有問題,霍征,對,他趕忙起身找霍征,卻見隔壁房間的霍征被揍鼻青臉腫,身上的血汙到還不是很多,想必定被怡紅院的人清理過,但是霍促與他相識這麽多年,霍征長這麽大哪裏受過這委屈,他扶起霍征欲離開,忽的想起了姑娘。他連那姑娘的容貌都來細看,自己做了這檔子事,總得去記下,日後查查,若是良家女子便召進東宮,嗯,還要把這件事壓下去,不能把別姑娘名聲毀了。
魏起腦子裏混亂一片,他哪裏經曆過這樣的事情。
魏起將霍征輕輕放了回去,回到剛才那房間,魏起站在床前,將那娘娘臉輕輕抬起來,很熟悉,魏起見過的宮外女子不多,他仔細的端祥姑娘眉眼,明明未著粉黛,卻有一種冷豔……
魏起望著眼前人,盡管最初確實是因為愧疚才將她召進東宮的,但是,是他賤吧,後來連她正眼一個眼神都再沒得到過,他卻一發不可收拾的迷戀上了她。
他們竟將他瞞得這樣死,當年,他真的以為她為自己誕了兩個皇子,盡管這兩個孩子越長越大越來越不像,他也從來沒有懷疑過…
“魏起,你為何要將容淩趕到那個地方?”黎玥看著魏起自自己進來後便沒有聚焦過的目光,重複一遍問道。
“你看看。”
哐。
一個卷軸扔到了她跟前,黎玥拾起來,拉開,是魏容淩的封太子的詔書,“容槐頹皮,早些年我也動過立魏容淩為太子的想法。”不待她反應,魏起拍了拍手,祝公公走進殿來,拿過黎玥手裏的卷軸,將桌上一個嶄新的卷軸拉開給黎玥看。也是封太子的詔書,不過,名字換成了魏容槐。
“黎玥,你讓他安分點,好好守著淥姚,我們夫妻一場,我不動他。祝業,送皇後回宮,聯乏了。”
黎玥臉色灰白,她想冷靜下來,可全身止不住的顫抖,祝公公過來為她引路的時候,她仍在想,他是如何知道的,當年,明明與此事有關的人全部都被父親殺了的……
她不是黎玥,她不是黎家的嫡長女,她隻是一個庶出的小姐。
她母親是歌女,他父親甚至都不願為他母親贖身,可那時她母親有了她,父親無法,隻得把她母親帶回了黎家,她出生後,父親隨意為她取了一個名字,喚黎曲。
大母又將母親逐回了怡紅院,也算幸運,她是父親的第一個女兒,還得了一段時間的寵愛,直至大母的長女出生,父親便很少來她院裏了,因此,她特別討厭那個叫黎玥的丫頭,因為她,父親才不願來見她,她要見母親也隻能偷偷的前往怡紅院,再偷偷的回府。
十三年前,黎玥不會器樂,賞花宴的邀請函卻有她,無奈之下,父親便將目光投向了她。在宴會上彈奏琵琶時她的心都是冷的,演奏完後她就以身體不適為由離場了,沒有誰發現她是黎曲。
後來,她仍經常去怡紅院看望母親,那日她看望過母親以後正準備偷偷離開,卻在大廳看見被一個男子抱住的黎玥,她緊閉雙眼,顯然是被下了迷藥,那個男子也看著不太對勁。
恍惚間她聽見與他一起的那個男子喊他魏起,當朝太子一樣的名諱,她不想惹事,便藏了起來,卻不料剛蹲下都被身後的人迷倒了,等她醒來,四周已經安靜了,她躺在她剛剛藏身的地方,身上的衣服被拉開,身上也到處都是紅痕,她一下明白發生了什麽,怎麽辦,她不能就這樣毀了,這時她想到了魏起。
後來她偷偷進了魏容槐的房間,床上地上一片狼藉,黎玥躺在床上不著片縷,仍在昏睡。
她將黎玥拉起來,收拾了一下,穿上衣裳,將黎玥偷偷帶回黎府,放在門邊,又敲了敲門,她藏在暗處看著府裏下人把黎玥扶進黎府她才離開,她又回到了怡紅院,進了魏起的房間,給自己喝下迷藥,躺在了魏起的身旁,沒過多久,她便昏睡過去,醒來後她自己已經在黎府了。
她以為這一切做得天衣無縫,卻沒有料到的是黎玥懷上了他的孩子,黎玥在生下這個孩子後,未看男孩一眼便跳湖了,沒有救回來。
正逢東宮來人要黎玥,父親拿不出人便又將目光投至她身上,她也即將臨產,除她以外沒有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不出她的預料,魏起將她封了側妃,日後,她誕下“雙胞胎,帝後大喜,封她為太子妃。
她不知魏起是如何向皇後解釋的,她隻知父親向她傳話說一切安排安當,讓她以黎玥的身份好住在宮裏……
第二日,魏起收到祝業的匯報,黎玥自請去了靜心廟,對外宣稱為皇上疾病祁福。
祝業詢問他要不要召皇後回來。
魏起站在窗前,有絲絲涼意,好似下雨了,初秋的環境便是如此,總有起風,卻讓人心意外的涼。
好半晌,魏起才輕輕說道:“不必了,隨她去吧。”
屋簷下的風鈴響起,聲音飄向了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