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平福家，院內。
    秦青川、馬五爺、馬平福三人，一人一個馬紮，圍坐一圈。
    馬五爺翹著二郎腿，自顧自鼓搗著煙袋鍋子，滿臉笑意，也不言語。
    馬平福則略顯急切，張口詢問。
    “三兒，你剛才說，十六字方針，能不能好好講講，尤其是，第一點為什麽是固土防沙？”
    秦青川斟酌片刻，溫和回應。
    “我先說說個人淺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您盡管指正。”
    鋪墊一句，轉而感歎。
    “經過查資料，以及所見所聞，我認為隊裏發展，各方麵互相掣肘，甚至已經成為惡性循環。
    缺水，導致農作物產量低，草料不足，牲口隻能去吃山上植被，植被破壞，地下水位又會下降，從而更缺水……”
    馬平福不住點頭，雙眉不由得更緊，心底也在暗暗慶幸。
    之前，從未徹底通盤思考。
    計劃水井打好，增加羊群數量，多多開墾田地，從而提升大隊收入。
    若是真如所說，植被破壞，地下水位下降，水井必然幹涸，大隊便會被打回原形，甚至更加糟糕。
    ……
    越想越怕，蹙眉詢問。
    “詳細說說，該怎麽做？”
    秦青川眉宇間，露出一抹自信。
    “固土防沙，也就是種樹種草。”
    馬平福眼珠一瞪，很是激動。
    “什麽，不種糧麽，這怎麽能行？”
    秦青川不疾不徐，溫聲解釋。
    “正常梯田，當然該種什麽種什麽，但不能無限製擴張，可以合理分配，種一片果樹，比如棗樹，梨樹……”
    馬五爺吸了口煙，笑眯眯插了句。
    “如果真有用，倒也不是不行，三年左右，便會大量結果，也算是增加收入來源。”
    秦青川順著話茬，繼續。
    “種樹的好處，不止這些，除去增加收入，穩定地下水位，還能增加昆蟲數量。
    隨後，可以放養家禽，不但能提供肉蛋，還能產生大量糞便，這可是上好肥料。
    當肥料充足，水分充足，即便農田有限，也可以精耕細作，提升畝產值。
    等到閉環形成，前有果子增加收入，後有家禽提供肉蛋，再加上糧食產量提高。
    那時候，咱們大隊生活質量，將會有質的飛躍。”
    說著，意有所指，隱晦提醒。
    “不管是外村姑娘嫁進來，還是其他途徑，人口必然上漲。”
    馬平福不禁一愣，旋即直勾勾望來，幾秒後，苦笑長歎。
    “三兒，你可能不知道，多少年來，隻見姑娘往外嫁，不見新人走進村，隊裏人口越來越少，額也是不得已出此下策。”
    秦青川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轉而笑嗬嗬規勸。
    “馬大爺，牛不喝水強按頭，隻會適得其反。最近兩年，已經開始有知青回城，更有大量知青，上書進言。麵對滔滔民意，上麵不會聽之任之，坐視不管。一旦鬆口，知青會不會拋妻棄子？”
    此言一出，馬平福眼珠瞪得老大，一擺手，語氣變得陰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們怎麽敢，那不成陳世美了麽？”
    “鐵了心要離婚回城，您又能怎麽辦？”
    秦青川悠悠反問，轉而嗤笑一聲。
    “人性經得住考驗，當年就不會有漢奸，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馬五爺抽煙動作，漸漸放緩。
    馬平福呆愣在原地，怔怔出神。
    秦青川足足等了兩三分鍾，才輕飄飄一聲。
    “你若盛開，蝴蝶自來，唯有提高隊裏生活質量，才能從本質上解決問題，治病要祛根啊。”
    神態自若，言辭淡然卻有力。
    寵辱不驚，做事周密懂分寸。
    一時之間，馬平福隻覺此時麵對的，不是十八歲後生娃，而是曆經風雨的智者。
    “三兒，城鄉差距，真有這麽大麽？像你這般年紀，村裏的後生，還在惹是生非，而你……”
    說到此處，竟找不到合適的詞。
    秦青川眉峰微揚，嘿嘿一笑。
    “您老可不敢誇，我這個人啊，受不得好話，三兩句就能上天。”
    “你這後生……”
    馬平福抬手指了指，不禁一笑，隨即話鋒一轉。
    “算了，還是說說吧，棗樹、梨樹，需要多少，數量太多，可不容易解決。”
    秦青川毫不遲疑，脫口而出。
    “剛才隻是舉個例子，什麽果樹都行，至於數量嘛，當然是多多益善，能買就買，買不到就移栽，哪怕是小幼苗，哪怕不到半米，隻要持之以恒，精心嗬護，遲早會漫山遍野。”
    馬平福又問，“那種草呢？”
    “野菜啊，連同地皮，弄到山坡，如同天女散花般隨便扔，第一年，興許零零散散，隻要天氣暖和，沒事澆點水，來年就是綠地。”
    說著，秦青川想起什麽，又皺眉詢問。
    “對了，山羊刨根，咱們隊幹嘛不換成綿羊？”
    話音剛落，馬平福和馬五爺相視一笑。
    “額還以為你啥也知道，合著還有不懂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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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馬平福笑嗬嗬解釋。
    “山羊耐寒耐旱，相比綿羊更容易養活。”
    聞聽此言，秦青川不禁暗暗腹誹。
    要麽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即便擁有前世記憶，也不見得可以麵麵俱到。
    往後啊，還是要抱著謙虛的態度。
    ……
    足足一下午，秦青川放低姿態，把想法和盤而出。
    其中，不少點子，有些想當然，不符合當前環境。
    馬五爺和馬平福二人，用幾十年雍州生活經驗，加以修補和完善。
    終於，落日餘暉下，後馬大隊發展計劃書，大致成型。
    秦青川態度恭敬，進行收尾。
    “馬大爺，大概就這樣，我呢，抽時間重新梳理，匯總成文件，給隊部留底，具體實施，遇到問題，咱們再臨時調整。”
    四五個小時攀談，馬平福仿佛已然看到，後馬大隊日新月異，家家戶戶過上幸福生活，整張臉都笑出了褶。
    “好好好，不過，不是額打頭，而是你。”
    說著，咧著大嘴，露出黃板牙，笑嗬嗬開了個玩笑。
    “秦青川同誌，你思想覺悟高，做事穩重踏實，具備帶頭意識，難道沒想過加入組織麽？”
    秦青川一怔，繼而又喜又急，“當然想，做夢都想。”
    說完，立馬保證。
    “我明天遞交申請書，還望組織給予機會，讓我能夠貢獻力量，造福群眾。”
    “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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