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川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以大隊名義，集體養雞，落實到戶，統一出售。”
    馬平福不由得眉頭微皺，側目看向馬建國，後者眼神下意識閃躲。
    昨晚，給馬平福匯報，告知秦青川要開會，並沒說太多，僅僅提了嘴，秦青川想大量養雞。
    甚至，回到家，躺在炕上，也已經徹底想通。
    不管是洪水猛獸，還是蜜餞甜棗，萬事有大伯在前麵扛著。
    跟著搖旗呐喊就成，跳出來爭執，完全沒必要啊。
    擔心被刨根問底，同時也夾雜著幾分期許，隻想安安靜靜當看客。
    馬建國對麵，馬平元作為民兵隊長，隻想做好本職工作。
    至於大隊發展，二十來年，堂哥先幹村長，再幹大隊長，做得不要太好，根本不用瞎摻和。
    唯有段翠花，眼底略過一抹不安，語氣很是委婉。
    “三兒，這樣不好吧，哪怕集體養殖，也需要公社下達指標，更何況，任務落實到戶……”
    秦青川順著話茬，笑嗬嗬詢問。
    “翠花嬸子，您是擔心公社不同意，還是直接明確指標？”
    段翠花惴惴不安，歎了口氣。
    “都有吧，這種模式，之前沒聽過，應該不符合政策吧，另外，指標明確，售價偏低，一年到頭，根本沒什麽賺頭。”
    馬平福吸了口旱煙，補充解釋。
    “三兒，翠花說得沒錯，指標但凡明確，必須如期完成，而且，供銷社收購價真心不高，一隻成雞均價一塊五，算上養殖期間損耗，招待采購員吃喝，一年到頭，多半白幹。”
    耐心聽完，秦青川摘出核心。
    如果用大隊名義，必須領取任務，完不成容易吃瓜落。
    可即便這樣，售價一塊五，也應該有得賺。
    至於招待采購員，就很是費解。
    物資短缺，該是采購員上門求購，怎麽聽著，像是大隊求著售賣，這不是倒反天罡麽？
    想及於此，笑問。
    “馬大爺，如果您去公社哭窮，能不能延緩落實？”
    馬建國仿佛沒事人，正拿著搪瓷缸子，喝水看戲。
    聞聽此言，一口水直接噴了出去。
    對麵，馬平元到底是民兵隊長，動作那叫敏捷，噌的一下，跳起，堪堪躲過。
    “建國，你特娘幹啥呢，給老子注意點。”
    毫不誇張，這是秦青川聽到，馬平元說過最長的話。
    馬建國輕咳幾下，忙不迭解釋。
    “元叔，對不住，剛才嗆住了。”
    馬平元冷哼一聲，從旁邊找來抹布擦了擦，重新落座。
    小插曲過後，馬平福黝黑的臉頰，寫滿不情願。
    “三兒，你說啥，讓額去公社哭窮？”
    說著，不由得拔高聲音。
    “額老漢爺們大半輩子，半島槍林彈雨都沒慫過，你讓像個娘們去哭，你還想幹啥？”
    秦青川嘖吧著嘴，故作遺憾。
    “哎，想給大隊發展提提速，絞盡腦汁，想出的主意，不僅便捷，而且可操作性強，如果您不樂意……”
    說著，悠悠歎息。
    “沒事沒事，那什麽家家戶戶，有肉有蛋，有錢有糧，晚三五年也無妨，反正大夥已經苦了這麽多年。”
    話音剛落，四人齊齊望來。
    眼神中，夾雜著三分驚訝，三分激動，四分懷疑，剩下的九十分，全特麽是渴望。
    馬平福如同便秘的臉頰，瞬間顫抖起來。
    “家家戶戶，有肉有蛋，有錢有糧，你確定沒開玩笑？”
    看著秦青川嘴角噙著笑，神情自若，狠狠一拍桌子。
    “幹了，說清楚，要額怎麽哭？”
    秦青川身體往前一探，雙臂枕在桌麵。
    “馬大爺，哭窮，賣慘，您老咋能不會呢？”
    馬平福抿了下嘴，有些臊得慌。
    “咱隊窮，額倒是知道，可張嘴哭，額真不會。”
    秦青川撇撇嘴，無奈之下，做起示範。
    “哎呦喂，俺們大隊可咋整啊，吃了上頓沒下頓，實在過不下去喲，不信去看看，家家戶戶鐵鍋都特麽生鏽嘍。
    哎呦喂，俺們大隊快完犢子嘍，村裏娃娃們那個慘喲，瘦得骨瘦如柴，連衣服都沒得穿，隻能窩在炕頭等死喲。
    哎呦喂……”
    聲情並茂，一邊幹嚎，一邊拍大腿，看得四人目瞪口呆。
    段翠花先是抿嘴，後禁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三兒，你這做派，再往地上一坐，不比隊裏老娘們兒差。”
    馬建國更是咧著嘴，放聲大笑。
    “不行，大伯，額真忍不住，您要是去新勝叔辦公室，來上這麽一出，額估摸著他得瘋。”
    一向不苟言笑的馬平元，偷偷瞄了眼馬平福，緊緊咬著牙，控製得相當難受。
    唯有馬平福，本就黝黑的臉，簡直沒法看。
    “三兒，你這是讓額哭窮？這特麽瞧著，是要老子的命。”
    秦青川攤了攤手。
    “馬大爺，瞧您這話說的，絕不強迫，全憑自願。不過，我在此向您保證，別的不敢說，公社一年不落實指標，村民隔三差五吃頓細糧，肯定沒問題，要是三年，吃肉吃蛋，不在話下。”
    馬平福悶頭吸煙，眉頭時皺時展，一會兒咬牙，一會兒歎氣。
    糾結良久，似是下定決心。
    “成，這張老臉豁出去，說什麽也要高娃子，保證三年不給落實。”
    說著，瞪了秦青川一眼。
    “你小子聽好嘍，要是沒效果，下半輩子在隊裏當牛做馬吧。”
    “成，沒問題，到時候，我就是牛馬，犁地拉貨，任憑使喚。”
    秦青川拍著胸脯，很是篤定，做出保證，旋即話鋒一轉。
    “至於政策，就像鐮刀、鐵鍬，小件農具，不也是各家拿回去打磨麽？養雞無非是時間長，更自由，大隊給村民下派任務，任誰也挑不出理來。”
    馬平福細細琢磨，當即拍板。
    “好，額明天去哭窮，建國，采購小雞仔交給你，有困難讓三兒解決，翠花，你去通知大夥……”
    安排妥當，望向秦青川。
    “三兒，隊裏資料，你還需要多久才能看完？關於春耕，要是沒有別的想法，就這幾天，差不多就要開始。”
    秦青川麵前，放著七八張稿紙，都是針對各方麵改進計劃，快速翻找，抽出春耕那張，遞了過去。
    “馬大爺，我都寫了下來，您給把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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