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川沒忍住，輕笑幾聲。
    “謔，這小子該不會打算，隊裏打一口，他自個打兩口，提前弄好吧？”
    “這可說不準，真有可能，他那三個姐夫，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以前就沒少幫襯他家。”
    馬建國語氣中，隱隱夾雜著幾分羨慕，更是連連嘖嘴，又歎一聲。
    “弄好院子，六叔也能給他尋摸媳婦，也算了樁心事。”
    秦青川不禁一怔，旋即點了點頭。
    “這倒也是，其實，嚴格來說，這是給隊裏減少工作量，隨他去吧。”
    馬建國不知想到什麽，眉梢一抖，臉上笑意漸漸散去。
    “隊裏可有不少光棍，這小子這麽一弄，萬一其他人有樣學樣，也找人弄呢？”
    說著，一拍桌子，又補充。
    “誰家不是苦哈哈，其他人沒這小子臉皮厚，要是借債呢，到時候，咱們大隊名聲可就臭了……”
    聽著馬建國喋喋不休，秦青川不禁愣神。
    倒不是在想名聲，而是琢磨著，既然農閑，有沒有可能，找其他大隊幫忙打窯。
    越想越覺得有戲，當即出言詢問。
    “建國哥，你說，要是找人打口窯，正常需要多少開銷？”
    馬建國不清楚，話題咋又倒了回去，還是耐心講解起來。
    “都是土窯，連窯箍都不用砌，管頓午飯就成，十個壯勞力，差不多半個月左右，最少需要八十斤糧食。”
    秦青川的指尖，不自覺輕敲桌麵，心底暗暗計算。
    隊裏四十六戶，不算隊部辦公這兩口，倉庫那三口，毛驢的單間，還有山羊的兩口，總共七十八口窯洞。
    一戶三口，那就是一百三十八口，意味著需要再打六十口窯洞。
    全部找人來幹，需要四千八百斤糧食，這特麽簡直是天文數字！
    即便隊裏能夠消化掉一部分，沒有三千斤糧食，也絕對不可能完成。
    足足想了幾分鍾，有些不死心，抬頭，又問。
    “建國哥，由隊裏出麵，找人打窯，興許年底就能讓大家搬進去，我粗算了下，大概需要三千斤糧食，有沒有辦法解決？”
    馬建國眼珠差點瞪出來，驚呼一聲。
    “臥槽，你瘋了？三千斤糧食，你難道沒有概念？糧食管控多嚴，你難道不知道？”
    許是察覺自己語氣不好，又降低了聲音。
    “三兒，大批量買糧食，必須向上麵匯報，要不然，即便有糧票也斷無可能。知道你為隊裏好，但也不能脫離現實。還有，不是說好慢慢來，你怎麽又來這一出？”
    秦青川略顯尷尬，訕笑一聲。
    “嗐，這不是想著，早點分配好，院內雜活，各家也能慢慢幹，該找媳婦的，也能提上日程……”
    話未說完，馬建國直接擺手。
    “行了，甭惦記，完全不可能。”
    剛來知青點，準備合灶，說好四個人各買五塊錢糧食，還是東拚西湊，才湊齊的糧票。
    眼下，足足三千斤，數額太大，秦青川知道有些想當然，便也不再堅持。
    “成，當我沒說。”
    ……
    當晚，值班。
    秦青川躺在隊部小土炕，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腦海思緒亂飛。
    高考到底幾月份恢複，真不記得。
    下鄉一趟，極度渴望，檔案能夠多添幾筆。
    眼巴前，唯有打井，算是一件。
    至於優化春耕、種樹、養雞，即便算是成績，分量也不夠。
    隻有徹底改善後馬大隊，興許有幾分可能，再添一筆。
    到時候，上完大學，畢業分配，絕對能到好單位。
    起點太重要，一步贏步步贏。
    部委是電梯，隻要有追求，乘風而起，必將平步青雲。
    京城是步梯，用心經營，一步一個腳印，也算踏上陽關大道。
    窮鄉僻壤呢，那就是泥潭，掙脫都費勁，何談登高遠望？
    哪怕信心十足，有更好的選擇，又怎麽能放過？
    可三千斤糧食，又特麽是攔路虎。
    一股煩躁，洶湧澎湃，湧上心頭，秦青川隻覺難以遏製。
    該死，糧食到底怎麽解決？
    要是不用糧票，興許還有可能，可……
    突然，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建國哥誤我，誰說隻能是糧食？
    給錢，給物，化整為零，難道不行麽？
    ……
    有了主意，心神放鬆，不稍片刻，沉沉睡去。
    次日，上午。
    秦青川吃完早飯，笑盈盈返回隊部。
    馬平福正坐在桌前，檢查工作安排和工分記錄，瞥見秦青川，不禁有些好奇。
    “三兒，咋這麽早？值班後，可以睡個回籠覺，你忘了麽？”
    秦青川嘴角噙著笑，大跨步上前。
    “馬大爺，昨天建國哥說，隊裏各家各戶，私自增加養雞數量，我讓他和翠花嬸子去溝通，做了限定。”
    馬平福點了點頭，疑問。
    “嗯，額知道，這點事，沒必要專門跑一趟吧？”
    秦青川故作思量，沉吟數秒，試探性提議。
    “這樣一來，足足七百多隻雞，大概8月底前後，就能出售，我琢磨著，得提前找好銷路。”
    馬平福不以為然，渾不在意。
    “嗐，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個月都有采購員下鄉，隨後提前說一聲就成。”
    秦青川嘴角微不可察一勾，緩緩輕笑一聲。
    “昨晚仔細想了想，這樣不成，萬一臨到眼前，他們壓價呢？一隻雞壓價幾毛錢，家家戶戶就損失幾塊錢，全隊算下來，那就是上百塊，這可不是小數目。”
    馬平福一愣，心下一想，還真是這個理，當即詢問。
    “那你有啥好辦法？”
    眼見事情朝著預想發展，秦青川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與其幹坐著，不如主動出擊，到縣城找單位，或者工廠，提前預定出去。”
    馬平福不禁眉頭一緊，有些難以理解。
    “這能行麽，雞還沒長大，就去談出售，誰會搭理你？”
    秦青川眼含笑意，不答反問。
    “成不成，總得努把力，您說對不對？”
    馬平福根本不抱希望，擔心打擊秦青川的積極性，笑了笑，也沒拒絕。
    “額感覺不靠譜，不過，既然你想試試，寫好介紹信，你去跑跑吧。”
    秦青川登時一喜，立馬應下。
    “得嘞，隻要您同意，我就是求爺爺告奶奶，也不能讓隊裏吃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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