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來到門廳，往外一看，大幾十號人，正站在院內，互相攀談著。
    陳磊微微蹙眉，一馬當先走出去。
    “諸位同誌，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一位戴眼鏡的老者，是華彩老技術員，向前一步。
    “陳市長，價格改製，頂著壓力推行，我們想讓秦主任幫幫忙。”
    秦青川眼含笑意，詢問。
    “大爺，您想讓我幫什麽忙，盡管吩咐。”
    老者推了推眼鏡。
    “改製好啊，就像您說的，因為不了解，所以反對，廠裏加班加點，做了一丈布，請您帶回去，讓京城領導看看老百姓的心聲。”
    說完，轉回身，一揮手。
    兩名年輕人動作麻利，雙手各抓住一個角，直接攤開。
    秦青川抬眼一掃，隻瞬間便看明白。
    “大爺，這是華彩全年產量、員工工資，以及收益折線圖？”
    “對，空口白話沒人信，您帶回去，這就是證明。”
    秦青川一時語塞。
    陳磊幾人，先是愣神，旋即齊齊輕笑。
    不等回應，又走出一位港商。
    “秦主任，改開絕對利國利民，我們幾家工廠決定，各捐五千產品，您順便帶回去，為改開助威。”
    話音剛落，秦青川直接擺手，先不提弄去京城擔多大責，單單是這種事不管真相如何，傳出去可不好聽。
    “王生，這個真不用，諸位好好發展，就是最大的助威。”
    王生搖著頭，言辭懇切。
    “有人不理解，此舉恰恰能詮釋港商之意。”
    秦青川沉吟片刻，心中一動，換了個角度。
    “那這樣，幾位商量商量，在工廠附近蓋個學校吧，既免去職工後顧之憂，也算為鵬城發展貢獻力量。”
    王生一頓，細細琢磨，覺得可行，又看到同伴點頭，當場應下。
    “可以。”
    秦青川嘴角一勾，側目望去。
    “陳市長，麻煩您了。”
    “這叫什麽話。”
    陳磊眼皮一翻，幹脆回應。
    “學校的事，我親自抓，感謝諸位慷慨解囊，為鵬城發展出力。”
    ……
    這時，阿旺從人堆裏擠出來，咧著嘴，嘿嘿一笑。
    “秦主任，還有我呢，我代表小商小販，也有個東西，麻煩您給帶回去。”
    說完，從斜挎包掏出一個黑乎乎的秤砣。
    秦青川定睛一瞧，頓時哭笑不得，開了個玩笑。
    “阿旺，你跟著添什麽亂，這東西讓我拿回去，和領導拍桌子麽？”
    “哈哈哈。”
    現場頓時炸起一陣笑聲。
    阿旺沒笑，反而有些急。
    “秦主任，不是，不是，對我們小商小販來說，秤砣就是命根子，把這東西給您帶回去，就像剛才王生說的，也是給助威。”
    秦青川不禁一怔，想起一句歌詞。
    不管阿旺是無意，還是巧合，一記警鍾響在腦海。
    沉吟良久，徐徐開口。
    “你也說了是命根子，我怎麽能要？這要是帶回去，領導非得收拾我。你們的提醒，我已經收到，定會銘記於心。”
    聞聽此言，阿旺有些不樂意。
    什麽情況？
    華彩紡織廠一丈布沒拒絕。
    港商產品沒要，換成蓋學校，那也算啊。
    輪到我，怎麽就不行？
    “別啊，秦主任，您要是不收，我怎麽向大家夥交代？”
    倒是陳磊幾人，連同王生幾位港商，聽出秦青川話外有話。
    陳磊輕聲詢問。
    “小秦，阿旺提醒什麽了，說來聽聽，讓我們也學習學習。”
    秦青川喉結一動，悠悠感慨。
    “天地之間有杆秤，這秤砣就是老百姓。”
    一言而現場靜。
    小商小販樸實行為，瞬間升華。
    陳磊默念幾遍，有些動容。
    “阿旺，秤砣我代表管委會收下，回頭給你一杆新的，你看這樣可以麽？”
    本就要代表大家送出去，誰收都一樣，阿旺當即喜滋滋擺手。
    “不用，不用，這秤砣您收好。”
    陳磊伸手接過，遞給身後的潘飛。
    “小潘，回頭弄個玻璃罩，擺在辦公樓一層大廳。”
    ……
    人不少，東西也是五花八門。
    秦青川一件沒要，陳磊不知想到什麽，變著花樣，全部買了下來。
    管委會派車，廖宇新跟隨，給送到羊城火車站。
    秦青川揮手作別，踏上歸途。
    下午四點出發，又是三十多個小時，隔天，14號清晨八點多，終於抵達。
    裹著棉大衣，拎著行李箱，走下火車。
    一股寒意撲麵而來，久違刺骨冷風，吹在臉上，隱隱有些紮得生疼。
    在行李房，將之前郵寄的包裹取上，叫了個板兒爺，直奔南鑼鼓巷。
    街景絲毫未變，與鵬城現代化相比，隻覺冷清，忍不住暗暗感慨。
    哎，南方暖流北上，怕是最少需要兩年。
    ……
    板兒爺奮力蹬著車，心情不錯，隨口笑問。
    “爺們兒，您這是去哪兒公幹啦？”
    秦青川緊了緊棉衣，簡單吐出兩個字，“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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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兒爺猛然回頭，追問。
    “謔，聽說那邊大發展，物資充足不要票，真的假的？”
    秦青川苦笑，示意。
    “咱爺倆聊歸聊，您老看著點路。”
    微微頓了頓，也沒否認。
    “說得沒錯，物資相對充足，基本不限量，也不要票。”
    板兒爺哎呀一聲，一拍車把。
    “多好，多好，您瞧瞧，人家多好，真羨慕啊，”
    秦青川笑著寬慰。
    “甭急，那邊試點挺成功，要不了多久，就能輪到咱京城。”
    “理是這麽個理，可晚一天是一天的事。”
    ……
    閑扯著犢子，約莫半個小時，來到蓑衣胡同。
    三輪車剛拐彎，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
    隻見小業子正對著小夥伴，替他三叔吹牛逼。
    “你們就說，我三叔厲害不厲害？”
    一個小胖墩撇撇嘴，切了一聲。
    “你家連電視都沒有，你嘚瑟啥？”
    小業子不甘示弱，眉毛一挑，揚了揚腦袋。
    “有電視了不起啊，能上電視才是本事。”
    話一說完，聽到響動，扭頭望去，頓時眼珠一瞪。
    “不跟你們說了，我三叔回來了。”
    丟下一句話，撒丫子就跑，同時扯起嗓子就喊。
    “三叔，三叔……”
    待來到跟前，秦青川輕聲笑罵。
    “剛九點，你不在家裏待著，就知道瘋玩，也不怕凍著。”
    小業子嘿嘿一笑。
    “奶奶天天擱屋裏罵你，二叔說，就這幾天，你指定回來，我這不是等您麽，誰不知道，我跟您最親。”
    說完，又補了句。
    “再說了，家裏有客人，我待著也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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