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曄的這番話，瞬間讓書房中的氣氛冷了幾分。
    季回安手指輕叩桌麵，麵上看不出任何波瀾，唯有眸底映著微冷的光。
    他抬眸掃了君曄一眼，聲音平靜得讓人聽不出情緒：“君曄，慎言。”
    君曄原本還在氣頭上，聞言愣了一瞬，隨即收斂了幾分情緒。
    他雖生性灑脫不羈，可也知道某些話能說，某些話不能說。
    隻是心中實在不忿，仍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難道我說得不對？”
    季回安未置可否，隻是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盞，輕輕吹去浮沫。
    半晌，才緩緩道：“慎王是陛下親子，德貴妃更是多年寵妃，如何處置他們，陛下自有考量。”
    隻是，宮中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
    季回安垂眸，思索片刻，心中已有猜測。
    昭明帝雖老，但還不至於昏庸。
    茶稅案牽扯至慎王，他既能輕輕揭過，未必是完全顧念父子之情，更大的可能——是有所謀算。
    恐怕這位帝王早已經在猜測，德貴妃與南詔國有所牽扯。
    還未等季回安思考結束，金祿便匆匆踏進書房。
    低聲道：“少主，德貴妃宮中多了許多眼線，看上去像是玄衣衛的人。”
    君曄微微睜大雙眼：“玄衣衛？”
    季回安聞言，眸光微微一斂。
    玄衣衛直屬昭明帝，素來隻聽命於他，既然出現在德貴妃宮中，那便意味著......
    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他神色淡然對著君曄道：“應當是陛下吩咐的。”
    “陛下監視德貴妃？”君曄皺眉。
    季回安輕輕點頭，神情凝重：“她服用洞元丹裝病。”
    “洞元丹？”君曄猛然一愣，隨即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季回安，“你是說獨屬南詔國的秘藥？”
    “不錯。”季回安淡淡道，“陛下恐怕想要以德貴妃為誘餌，釣出南詔的探子。”
    君曄咂舌：“嘖，真看不出來。”
    季回安笑了笑，目光卻帶著幾分冷意：“她藏得很好，但終究是露了破綻。”
    君曄離去後，金祿又低聲道：“少主，慎王那邊還要繼續盯著嗎？”
    季回安思索片刻，緩緩道：“繼續盯著，但不必動他。”
    既然昭明帝已經開始關注，那他也沒必要在這個關頭有所動作。
    更何況，如今的慎王就如同是砧板上的魚肉，早與晚並無差別。
    京都的水越來越渾，留著，說不定有用。
    金祿領命退下。
    金烏西斜，秋風微卷紗簾。
    書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宋清妤端著一盤桂花杏仁酥走進來，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嚐嚐看，秋水新學的手藝。”
    季回安看著她，眼底的冷色被溫柔取代。
    “我嚐過了，味道極好。”宋清妤在他身旁坐下，語氣輕快。
    金祿這時又折返回來，手裏捧著一封帖子。
    “少主，二皇子府送來了帖子。說是宋側妃邀請清平縣主明日上門做客。”
    宋清妤一聽，眉心微微一蹙，語氣淡淡：“不去。”
    宋明月分明心裏恨她恨得要緊，她的邀約定然不懷好意。
    二皇子府是宋明月的主場，她才不要上門被人欺辱。
    季回安揚了揚下巴，金祿倒是不意外，恭敬退下。
    書房重歸寧靜，宋清妤玉手支著香腮，若有所思地看向季回安。
    問道：“方才聽聞衍王世子喊你‘季子晏’？子晏是你的字嗎？”
    季回安一頓，隨即點了點頭。
    宋清妤又問：“‘yan’是哪個‘yan’？”
    季回安淡淡道：“河清海晏的‘晏’。”
    也是晏清堂的宴。
    宋清妤怔住，眸光微微顫動。
    刹那間，許多過往浮現在腦海。
    他曾告訴她，‘晏清堂’名取自‘晏坐閑庭聞雀語，清風過袖撫琴弦’一詩。
    她本覺得，晏清堂名字清雅，悠閑自在。
    可如今，她才恍然明白——原來那個“晏”，竟是取自他的字。
    她心頭一顫，像是被什麽輕輕撞了一下，一些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底悄然翻湧。
    那時的她，從未想過這名字背後藏著怎樣的深意。
    她以為晏清堂隻是她的棲身之所，是她能施展自我的地方。
    可她從未想過，原來早在那時，它便已經與某個人的心意交織在了一起。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微微發熱，心底湧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忽然衝上前去，抱住了季回安的腰，將頭埋進他的胸口，聲音甕聲甕氣地道：“謝謝。”
    季回安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怔住，隨即無奈地笑了笑。
    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聲音低柔：“阿妤，你我之間，從來都不必言謝。”
    宋清妤緩緩抬頭，雙眸澄澈如水，認真地望著他：“我想回晏清堂看看。”
    季回安微微蹙眉：“可你還未痊愈。”
    他實在是不忍她辛苦操勞，隻想讓她將身子好好將養好。
    “我想好好經營它。”宋清妤輕聲道，“晏清堂是屬於你我的。”
    季回安本不太願意，隨即又想到孟神醫在晏清堂中。
    或者讓他替阿妤診脈開方調理，倒也便宜。
    隻是還要讓金祿叮囑一番，切莫讓阿妤知曉中了斷嗣草之事。
    季回安心下安定，便退讓一步，“可以，不過不許在外頭待太久。日落之前必得回府。”
    秋闈閱卷快要結束，他還得再忙碌幾天。就怕她在外頭，顧及不到。
    宋清妤眸光一亮，笑著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
    天色低垂，氣氛漸漸變得旖旎。
    季回安抬手，緩緩撫上宋清妤的臉頰。
    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柔嫩的肌膚，聲音低啞：“阿妤......”
    她微微睜大眼睛，隨即緩緩閉上，輕輕感受著季回安的氣息慢慢與之相觸。
    他一手溫柔地托著她，纏綿悱惻的吻柔軟而甜蜜。
    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就在情愫漸深之際，季回安卻停下了探入衣襟的手，欲將她的衣裳整理好。
    可宋清妤拉住他的手，微微喘息，輕輕說道：“可以的。”
    季回安一震，眸光更深了些。
    可最終，他仍舊緩緩將手收回，揉了揉她的發頂。
    低聲道：“阿妤，來日方長。”
    他並不願讓她受到一絲絲的傷害，與愛意相比，情欲不值一提。
    他要他的阿妤，餘生皆平安，事事都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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