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背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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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勤政殿西偏殿的銅門環上凝著霜花還未消融。
    衍王被兩名金吾衛搡進去時,肩頭撞在冰冷的門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踉蹌著站穩,衣袍已被扯得歪斜,腰間玉帶扣鬆了半幅,身軀肥碩,贅肉橫生。
    向來都隻是養尊處優的衍王,在金吾衛的手中就像是一個隨意捏扁揉圓的球。
    “季回安!你個狗東西!”
    衍王猛地踹翻腳邊的繡墩,瓷蓋碎裂的聲響在空蕩的殿內回蕩。
    “竟敢拘禁本王?眼裏還有沒有王法!陛下尚還在呢,是誰給你的膽子!”
    他衝到殿門前捶打,指節撞得發紅,嘶啞的吼聲穿透門縫。
    “來人!快來人!把季回安給本王拿下!”
    門外寂靜無聲,唯有衍王的聲音在咆哮,如同困獸一般。
    衍王喘息未定,忽聽身後傳來衣袍摩擦的輕響。
    季回安負手立在殿中,手中把玩著一枚暖玉扳指,指腹摩挲著上麵的饕餮紋,動作慢條斯理。
    “王爺息怒。”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方才在陛下榻前,下官也是情急之下失禮了。”
    說著微微頷首,目光卻如寒潭般盯著衍王。
    “隻是陛下龍體違和之際,王爺為何要將南詔索羅王子的死訊,特意呈報禦前?”
    “此事作何解釋?”
    衍王渾身一僵,猛地轉身時,發冠上的珍珠流蘇嘩啦作響。
    “你什麽意思?本王隻是向陛下稟明阿麗亞在府前傷人之事,何曾有意提及索羅?”
    他下意識後退半步,靴底碾過碎瓷片,發出刺耳的聲響,“索羅暴斃與否,與本王何幹?”
    “哦?” 季回安向前逼近一步,暖玉扳指在掌心發出清冷的光澤。
    他的目光掃過衍王的臉,“陛下受不得氣,王爺並非不知道。
    如今索羅慘死,季某想王爺不會不知道此案件將有可能影響兩國之間的邦交。
    而王爺此時將噩耗呈報,是想讓陛下為索羅主持公道,還是另有圖謀呢?”
    “你血口噴人!” 衍王的聲音陡然拔高,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皇兄是本王的靠山,他若有何不測,對本王有何好處?”
    他指著季回安的鼻子,指尖微微發顫。
    “倒是你季回安,近來權傾朝野,六皇子又唯你馬首是瞻,莫不是想趁亂獨攬大權?”
    “王爺慎言!” 季回安猛地抬手,暖玉扳指 “啪” 地拍在案幾上。
    震得茶盞裏的殘茶潑濺出來,他上前一步,逼得衍王靠在冰冷的殿柱上。
    “日後,王爺沒有傳召,還是少入宮為妙。”
    衍王望著季回安眼中冰冷的殺意,他張了張嘴。
    想反駁卻發現喉嚨幹澀,隻能眼睜睜看著季回安轉身走向殿門。
    “王爺好自為之。” 季回安的聲音在門口頓住。
    “陛下若有萬一,莫說王爺的親王爵位,便是這顆頭顱......”
    他沒有說完,隻留下一聲冷嗤,任由殿門在身後 “吱呀” 關上。
    衍王癱坐在碎瓷片中,望著朱紅色的門,眼裏頭泛出譏誚的光。
    ——
    鉛灰色的雲層低懸在京郊密林上空。
    午後的光線透過濕冷的霧氣,將別院內的蛛網鍍上一層慘淡的銀輝。
    書案上的銅燭台裏,兩根慘白的羊脂燭正滋滋燃燒。
    黑衣人端坐案後,黑色織金鬥篷拖曳在地,帽簷壓得極低。
    “主子,” 下屬伏在青磚上,箭袖蹭著地麵的黴斑。
    “南詔的人已過橫斷山,三日內必抵京城。”
    他說話時刻意壓低聲音,眼角餘光卻不住瞟向書案後那團龐大的陰影,如同一座小山。
    黑衣人喉頭發出 “嗬嗬” 的聲響,像是破風箱在拉扯。
    突然,他抬手撫上帽簷,指節上的赤金戒指擦過皮革,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很好。” 沙啞的嗓音仿佛裹著砂紙。
    “索羅那蠢貨的腦袋,總算沒白送。”
    說罷便 “桀桀” 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書房裏回蕩。
    下屬偷覷著主子帽簷下晃動的陰影,見那團黑氣似乎柔和了些。
    連忙叩首道:“主子神機妙算。”
    他的聲音裏透著諂媚,“讓人殺了索羅,又設計門房晚開門,讓阿麗亞那瘋女人鬧事。
    如今昭明帝被氣得吐血,季回安忙的分身乏術,而咱們又向南詔大皇子給出了誠意...”
    他頓了頓,抬頭時眼中閃著狂熱的光,“大祁這盤棋,遲早是主子的!”
    沒錯,殺索羅原本就是南詔大皇子提出合作的條件。
    而他們能利用此事,將利益最大化,簡直是神來之筆。
    黑衣人似乎很滿意這番恭維,竟從袖中摸出一枚核桃把玩起來。
    指腹摩挲著核桃上的紋路,發出 “哢嗒” 聲響。
    他忽然哼起一支調子古怪的小曲,不成旋律的音符混著燭火爆裂聲,顯得格外詭異。
    下屬大氣不敢出,直到那小曲兒哼完,才聽黑衣人開口。
    聲音比剛才更冷:“那‘東西’如何了?”
    “回主子!” 下屬連忙挺直身子。
    “今日便斷了鎖鏈,已經能生吞整隻鹿,恐怕三天不眠不休也不會見疲態。”
    他想起地牢裏那團嘶吼的黑影,“想必如今若論單打獨鬥,屬下也並非是它的對手。”
    “嗬。” 黑衣人輕笑一聲,核桃在掌心猛地一捏,發出碎裂的聲響。
    他緩緩抬起頭,帽簷下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唯有兩點寒芒在陰影中一閃而過,如同猛獸的瞳孔。
    “開始每日喂人血。”
    下屬猛地抬頭:“主子是說以人飼之?”
    他想起那東西撕裂活物時的慘狀,聲音都在發顫。
    “可咱們的兄弟都是好手,用來喂那玩意,豈非可惜?”
    “蠢貨!” 黑衣人打斷他,鬥篷下的身軀微微前傾。
    那股壓迫感讓下屬幾乎喘不過氣。
    “京都這許許多多百姓,一日一人恐怕也用不盡呢。”
    下屬微怔,立馬點頭應是。
    “桀桀……” 陰惻惻的笑聲再次響起,在漸濃的暮色裏越傳越遠。
    而大理寺中的季大老爺,仍舊是一籌莫展。
    索羅的死,萬眾矚目。若是抓不到凶手,那他們大理寺也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