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後衙原本該是大理寺卿的住處，但季大老爺向來都住在季家，但這後衙也一直有人打理。
    雖還未脫去寒氣，小花園裏頭也植著長青的鬆柏，和一大片的竹林。
    兩行高大的柏樹矗立在小徑之間，謝清妤站定後，日光從柏樹樹葉的縫隙處泄漏下來。
    落在她的身上，素白衣裙像是籠上了一層淺黃色的紗，漂亮極了。
    金祿和碧桃很有眼色地早就退下，唯餘二人站在一塊兒。
    謝清妤的視線仍舊停留在季回安的臉上，兩人四目相對。
    “小季大人，你不問問我為何自作主張將阿麗亞送回南詔嗎？”
    從廂房出來之後，季回安提都沒有提這回事。
    甚至方才在阿麗亞麵前，他全力維護她的模樣，讓她很是感動。
    季回安唇邊漾起一抹笑意，輕聲說道：“阿妤，方才講的並非是假話。”
    “你說的與我說的，並無什麽不同。”
    “況且，我的阿妤聰慧機敏，做的決定甚得我心。如何又會怪你自作主張呢？”
    他本就是要將阿麗亞送回南詔的，隻是做法不一樣罷了。
    他才沒有那個耐心好好勸阿麗亞。
    最多派金祿隻會一聲，讓他安排好就行。
    哪裏還用的上親力親為。
    要他說他的阿妤就是太善良了，像阿麗亞這種從小在皇室中浸淫的人，怎會不懂權衡利弊呢。
    聽到能帶著助力回南詔，立時便會抓住機會。
    “此事，你與我不謀而合。
    索傲此人狡詐又頗有手腕，南詔若是他掌權，日後必定是不小的隱患。”
    “阿麗亞到底遜色了許多，但若是有咱們的幫襯，二人旗鼓相當，南詔恐怕得亂上好些年才是。”
    這是赤裸裸的陽謀，阿麗亞卻沒有理由拒絕。
    謝清妤聽了季回安的話，整顆心都安定下來。
    並非是她不想提前與他商量，不過是心疼他近來事多，想幫著分憂罷了。
    還好她的小季大人通情達理，她真喜愛極了。
    謝清妤亮閃閃的眼眸看著季回安，裏頭的愛意像是要溢了出來。
    但季回安，卻確實有些不滿。
    “阿妤，你我即將結為夫婦，你為何總喚我‘小季大人’？”
    他不解很久了，她分明知道他喜歡她喚他‘季回安’，尤其在某些時候，喜愛的緊。
    為何偏偏總用‘小季大人’這樣疏離的稱呼。
    謝清妤聽了一愣，不喊小季大人，喊什麽？
    那雙疑惑的桃花眸定定看著季回安，看的他隻好無奈歎氣。
    季回安伸手執起謝清妤那雙潔白的玉手，輕輕捏了捏。
    “阿妤，喚我子晏，可好？”
    他倒是想讓她連名帶姓的喊，可又擔心她聯想起什麽，與他翻臉。
    隻好退而求其次。
    謝清妤麵頰微紅，想起來小季大人這個稱呼確實疏離。
    但一直習慣了也沒想那許多。
    季回安提起來，才覺得不妥。
    輕輕點了點頭：“嗯，子晏。”
    季回安那雙點漆一般的眸子隨著‘子晏’二字，突地燦爛了起來。
    就像是夜空中炸開的煙火般絢爛。
    這世間能喚他‘子晏’者，寥寥無幾。
    而他的阿妤喊起來，尤為好聽。
    當然，待成婚之後，他還希望聽到更多不一樣的稱呼，夫君，郎君，諸如此類。
    不過現下就不必提了，免得他的阿妤害羞。
    謝縱見季回安陪同著謝清妤出來，眉頭緊鎖，那雙厲眸盯著二人交握的手上。
    謝清妤見到謝縱的視線，立馬想將手抽回，卻被季回安死死拉住，隻好作罷。
    謝縱隻能重重歎氣，轉過頭，眼不見為淨。
    “走吧，回家。”他沉聲道。
    直接大步邁出大理寺高高的門檻，翻身上馬，連馬車都不坐了，飛奔回謝府。
    季回安唇線微微上挑，他這老丈人可是越來越識趣了。
    金祿將腳凳放下，謝清妤扶著季回安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上，季回安攬著謝清妤的腰身，將人帶入懷中。
    他已經好幾日沒有好好親近親近他的阿妤了。
    接下來太子登基還要忙上一陣，待所有事情走上正軌恐怕又要好些天見不到。
    最最要命的是，原先定好四月初八的婚期，因著昭明帝的駕崩又要推遲。
    大祁的律法，國喪後七七四十九日禁一切嫁娶。
    他與阿妤的婚事，真是一波三折。
    “阿妤，欽天監的意思，六月十六是個好日子，宜嫁娶。”
    昨日新挑出來的日子，欽天監的人慎之又慎，商討了半天才將具體時日遞到他的案頭。
    謝清妤自然明白是因為什麽才推遲婚期的，她靠在季回安的胸前點了點頭。
    季回安見她如小貓兒一般乖巧的模樣，總覺得有些愧對於她。
    “隻是阿妤，委屈你了。”
    謝清妤直起身子，笑道：“子晏，你說什麽呢。如何就委屈了？”
    “再說，當初婚期本就定的倉促。我才回謝家，還想著能多陪陪父親。”
    “如今，延遲婚期倒真正好呢。”
    季回安聽了心口微微一窒，阿妤居然不期待與他成婚。
    胸腔中好像被堵著了一般，難受的厲害。
    謝清妤仿佛知曉他所思所想，隻輕聲安撫道：“子晏。”
    “我原本以為此生六親緣淺，可誰知峰回路轉，讓我有了父親的疼愛。
    也是頭回有了家的感覺。”
    “我對此萬分珍惜。”
    “能在出嫁之前，多陪著父親一段時日，我尤為開心。
    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想早日與你成婚。”
    “總覺得，能承歡膝下的時間太少，而我能留在謝府的日子數也能數的著。
    但你我之間，往後餘生，都會長長久久在一起呢。”
    “你說，對不對呢？”
    謝清妤那輕聲細語落在季回安的耳畔中，如同仙樂一般。
    往後餘生，長長久久。
    這八個字，讓他胸腔裏頭憋著的氣消散的一幹二淨。
    像是夏日裏飲下了一盞涼涼的綠豆湯般舒暢。
    他簡直沒法更歡喜了。
    對不對？他的阿妤還問他對不對？這還需要問嗎？
    季回安重新將她攬入懷中，低下頭，深深地吻了下去。
    唇齒交纏，難舍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