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幾拍的‘啪啪’作響，宋明嬌嚇的大氣都不敢出。
    而季五郎則重新遞了一盞茶給季大夫人：“母親，消消氣。”
    “許是昨晚成婚儀式太過繁複，大哥和大嫂都累了。起的遲些也是有的。”
    季大夫人狠狠喝了一口茶，將茶盞重重地放在案幾上。
    “當誰沒有成過婚嗎？哪家的兒媳敢這般拿喬做大。新婚第一日敬茶都敢誤了時辰！
    我看她是壓根都沒將季家的長輩放在眼中。”
    季五郎也不敢再勸了，他這母親就是心氣太高，總愛跟他大哥別苗頭。
    前些年，他也被蠱惑的總覺得季家少家主的位置就該他來坐。
    從去歲他大哥破了鹽稅案之後，一步步穩紮穩打在朝堂上掌控話語權，他早已經歇了心思。
    也不想去爭什麽少家主了，累得慌。
    如今在他大哥的庇護之下，他走到哪兒不是人人捧著，這威風已經足夠了。
    他就想過這樣的日子。
    再說，他大哥還答應他等明年開春，替他在禮部謀個虛職。
    隻用日日點卯，也不用幹啥事，還能照舊上煙雨樓聽吹拉彈唱，有什麽不好的。
    隻盼著他母親不要再強了，更希望從前那件事情永遠掩埋在時光裏。
    但季大夫人顯然是還在氣頭上，看了看季二老爺夫妻二人旁邊空著的位置。
    一口氣又憋在胸腔之中，消散不去。
    “老三夫妻二人，怕是以為攀上了高枝就了不得了。竟也敢缺席！”
    這事讓季大夫人更難受。
    她失策了。
    原以為不操持季回安的婚禮會讓季回安對她忌憚幾分，卻沒想到人家一點兒沒在意。
    反倒成全了季三夫人。
    昨日大婚，季三夫人忙裏忙外。往來的高官女眷都精明的跟什麽似的。
    自然明白季三夫人在季回安跟前大有臉麵，卯著勁地在她身旁奉承。
    季大夫人恨得牙根癢，她要是再不拿出些手段來，怕是沒人把她當回事了。
    那些個眼皮子淺的東西，若是知曉她手中有那塊令牌，定會後悔的！
    不行，她得找個機會，讓人將消息傳出去才行。
    可今日的事情，也不能這樣算了。
    “來人！”
    季大夫人剛想發話，卻見清風閣的小廝來稟：“大老爺，大夫人。
    少主令小的來通知。他已經先行帶著少夫人開宗祠入族譜了。”
    “什麽？”季大夫人瞪大了雙眼。
    他竟然膽敢先不敬茶就擅自將人入族譜？
    還有沒有點規矩禮法？！
    季大夫人朝著季大老爺望過去，才想起來，這一早上季大老爺竟一句話都沒有說。
    沒看到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季大老爺反倒是一臉淡漠的模樣。
    擺了擺手，“都散了吧。”
    說罷，便起身朝外頭走去。
    季回安可以不通知他直接開宗祠，他知曉之後卻不能不去。
    季家的族老們定然都在，他作為季家家主不露麵實在是不像話。
    而季氏宗祠內，謝清妤正持著三炷清香對著一排排的祖宗牌位拜了三拜。
    便有小輩將清香插入爐鼎之中。
    香案前的燭火明明滅滅，映著一旁季三叔公布滿皺紋的臉。
    他拄著龍頭拐杖，目光掃過跪在蒲團上的季回安與謝清妤。
    蒼老的聲音在祠堂裏回蕩：“季氏一族自開基以來，已曆七代。
    今日添丁進口，是族中大事。”
    他頓了頓，指尖叩了叩案上的族譜：“回安，你雖是長房嫡出，卻依舊以才德撐起門戶。
    曆兩朝得陛下看重，當知‘忠孝’二字重逾千金。”
    轉而看向謝清妤，語氣添了幾分溫和，“清平縣主，你既入我季家門，當守婦道。
    敬長輩，睦宗族，與夫君共擔家計，莫負了這樁良緣。”
    拐杖在青磚上磕出清脆一響：“族譜已備好，筆墨在此。入了這譜，便是季家的人。
    往後無論富貴貧賤，需同心同德，為我季氏綿延子嗣，光耀門楣。”
    他抬手示意季三老爺翻開族譜，“落筆吧，願你們不負先祖，不負天地。”
    季三叔公嚴謹的模樣顯得尤為莊嚴肅穆。
    謝清妤也一臉的鄭重，待族譜落下最後一筆，她被季回安攙扶著起身。
    昨晚一夜未眠，隻臨近天亮睡了一個多時辰。
    這會兒腿肚子都在打顫，大腿根酸疼的厲害。
    斜橫了一旁的季回安一眼，他愧疚地摸了摸鼻梁。
    洞房花燭夜實在是沒忍住，太過欣喜太過激動，一時間便有些忘形。
    一應儀式都進行完畢，季大老爺才匆匆趕到。
    恰好在門口碰到季回安夫妻二人。
    謝清妤放開被牽著的手，趕緊施禮：“父親。”
    今日本該敬茶改口的，但實在是起不來身，還好沒有誤了開宗祠的時間。
    隻是麵對季大老爺，謝清妤還是有些赧然。
    季大老爺沒有說任何苛責的話，反倒是從衣袖中掏出一個荷包遞給謝清妤。
    原本是打算敬茶時給的，茶雖然沒敬成，口卻改了。
    他也該給。
    季回安眼神示意謝清妤接下。
    “謝過父親。”謝清妤再次施禮，卻被季回安給攙扶住。
    輕聲道：“你昨日累著了，父親一向寬容不會計較你失禮的。”
    季大老爺順著季回安的話道：“嗯，清妤你若是累了先回吧。我有話與子晏講。”
    謝清妤剛想走卻又被季回安拉住腕子：“父親但說無妨。”
    季大老爺有些為難，他不想讓其他人知曉他在季回安麵前沒有威嚴的模樣。
    但季回安顯然是不打算讓謝清妤離開。
    罷了，他們夫妻一體，也沒什麽好瞞的。
    季大老爺有些支支吾吾：“子晏，你、你下回行事之前可否先通知我？”
    天知道他方才在院子外碰到三叔公的時候，吃了多大一個白眼。
    若以後季回安在族中辦事都繞過了自己，那族人還有幾人將他放在眼裏？
    好歹他還是季家如今的家主，雖然有名無實，但總要顧著幾分臉麵才是。
    季回安見季大老爺今日表現的不錯，便很好說話地點了點頭。
    他要的是季家平靜和睦，莫要找他阿妤的麻煩。
    其餘的倒都好說。
    季大老爺見季回安答應下來，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父親若是無事，我們便先行一步？”季回安在暗示可以走了。
    季大老爺趕忙道：“無事，無事。你們快些回吧。”
    季回安見門檻太高，直接在眾目睽睽之下打橫將謝清妤抱起。
    ‘啊！’謝清妤一聲驚呼，攀住他的脖頸，將臉埋在他的胸口。
    這人簡直了，讓她還如何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