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端午這天，俞聖卿和殷政鶴打回電話，說晚上到家。
    外麵的情況有多惡劣，徐阿姨除了偶爾在手機上刷到幾條，完全感受不到。
    極寒天，除了感到冷，真對她的生活沒有造成太大影響。
    於是聽說家裏的老爺和先生要回來，她早早就係上圍裙，在廚房一心一意琢磨著席麵，連粽子都準備了甜鹹兩味，說要讓他們嚐嚐不同風味。
    青鳥消息就靈通多了，她悄無聲息地找到梅一諾，眉頭還凝著層寒霜：“老板娘，我有內部消息說，極寒快結束了，看國內動向，接下來，情況怕是也不妙。好些地方都在搶裝降溫設備，加固地下掩體。我朋友分析，從上麵的舉措來看，接下來約莫是要抗高溫。”
    梅一諾一點兒都不意外，國內動向會被察覺。
    大災麵前，花果一向拎得清，眼下極寒未消，高層已著手準備應對極熱，與其說是“藏”，不如說是“明著布局”——畢竟現在國際物流幾近癱瘓，想從外麵淘換物資難如登天，無非是以物易物；
    至於其他國家信不信、學不學，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有之前極寒的前車之鑒，這回倒真有不少國家跟風效仿，隻是所有當局都心照不宣地選擇了沉默，沒向民眾透露半分。
    天一一直沒有消息，梅一諾就將心思全用在了給周圍人調理身體，和囤積水資源上。
    這事天猷幫了大忙。
    梅一諾的空間十分有限，好些非生活必需品被她整理出來，讓他寄存在了天一的空間裏，她自己卻是瘋狂囤冰。
    囤冰不需要容器，且之後既可以用來降溫，又可以過濾飲用，一舉多得。
    此時青鳥突然談及，梅一諾才直起身，擦了擦手上的藥漬：“所以你來活兒了，明天起，跟我囤冰。”
    一看老板娘淡定的態度，青鳥一拍額頭，豬腦子，也不想想她老公是誰？
    瞎操心！
    說是晚上到家，俞聖卿和殷政鶴傍晚就到了，五輛越野車碾著未化的殘雪停在院門口，引擎的轟鳴驚得簷角冰錐簌簌往下掉。
    倆小的免不了跑過去一番親熱，梅一諾猜應該是有事要談，早早安排的晚餐。
    果然，吃完飯，殷政鶴和俞聖卿就要求找個談話的地方。
    書房許久沒用，進去時寒氣直往骨頭縫裏鑽。徐阿姨和青鳥趕緊抬來兩個炭火盆，紅通通的炭火燃得正旺，又在旁邊擺開圍爐煮茶的家夥什，花生、栗子、蜜餞擺了滿滿一圈，才算添了點暖意。
    三人拎著熱水壺進來，關上門隻剩下炭火偶爾爆出的輕響，襯得這方小天地格外安靜。
    梅一諾煮茶技術一般，直接退位讓賢。
    “你來。”
    然後殷政鶴就滿意的看到，威嚴的俞大人，乖巧上崗。
    茶香嫋嫋升起時，殷政鶴率先開口，語氣凝重：“七月極寒結束，接踵而至的真是高溫？具體時間有嗎？”
    梅一諾也在等一個確切答案，到底是十四號還是十五號，取決於天一他們武鬥的結果。
    今天雖然是五月初五端午節，陽曆卻已是六月十三號，後天不管天一有沒有回複，她都打算動手。
    “不是十四號就是十五號。”
    如此算下來，隻剩一個月的時間。
    “還不準備公開嗎？”梅一諾看向俞聖卿。
    男人倒茶的手很穩，“唐先生的意思是，最後三天再公布。”
    “所以，你們是打算舍棄絕大多數人？”
    梅一諾嗤笑一聲，驚覺自己也這麽擅長問廢話，地下城就那麽點兒位置，他們為了融資早在她發送郵件後沒多久，那些顯赫人士就拿到了入場的門票。
    如俞聖卿殷政鶴之流，按政績，都有一定的攜帶人數名額。
    梅一諾從沒擔心自身和孩子們。
    即便沒有俞聖卿和殷政鶴，她也絕對能帶著孩子和徐阿姨她們在焚天期活下去。
    可其他人怎麽辦？七月對他們來說是掙脫極寒的希望月。
    就給三天的準備，短短三天時間夠幹什麽？他們連找個防高溫的庇護所都艱難，城裏人有地下車庫，有防空洞，村裏人往哪裏躲？
    就算能存活下來，沒有上麵的物資補給，沒有水，這些被放棄的人，又要怎麽活？
    “小諾……”殷政鶴歎了口氣，端起茶杯卻沒喝，“不是我們想舍棄誰，而是實在沒辦法。地下城的建設進度擺在這兒，能容納的人數有限，優先保障的都是科研、醫療、軍工這些關乎國家根基的人才，我們能做的，隻有盡量多爭取些名額。”
    俞聖卿放下茶壺，看向梅一諾的眼神裏帶著幾分複雜：“我……”
    梅一諾打斷他，“這次回來，是準備接我們走？”
    村裏路修了下，倒是方便了他們，車都能開到院門口了，其中有輛帶車兜，約莫是裝貨的。
    “對，去京都，路上還要耗時，你帶著孩子盡早出發。”俞聖卿解釋：“京都的恒溫係統能把溫度控製在適宜範圍，還有獨立的水循環和物資儲備，相對來說，防護體係是目前最完善的。”
    梅一諾哼笑，“謝了！京都太遠，不適合我們，就不用替我們費心了。”
    殷政鶴和俞聖卿的臉色幾乎是同時沉了下來，什麽意思？
    這可不是能開玩笑的事。
    在普通人看不見的地方，多少人為了那張入場門票搶得頭破血流，她居然不去？
    “小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這不是鬧脾氣的時候！我們救不了所有人。”
    “誰都救不了所有人。”
    梅一諾攏了攏披肩，端起熱茶嗅了嗅，“我也沒有開玩笑。比起去京都，我這裏，扛住一個焚天期不是問題。”
    “這件事恕我不能由著你。”殷政鶴重重放下茶杯，“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想想天猷和念棠，他們還那麽小，你怎麽忍心他們受苦？”
    “他們，跟著我，受苦了嗎？”
    殷政鶴講不出話了，倆孩子是得到了很多很多的愛，才會長成現在這般天真爛漫的模樣。
    即便極寒，除了環境不允許，物質上，梅一諾給他們的依舊是最好的。
    “可……”
    “爸，您覺得我會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冒險？”比起殷政鶴的不平靜，梅一諾要坦然的多。
    極寒和極熱的消息她是第一知情人，會沒有準備？
    防潮布和隔熱板就不說了，當初這院子，耗時的工藝都在地下。
    她從回清州開始，就沒準備在天災結束前挪窩。
    “那你有什麽準備？”
    個人力量，又如何比得了萬萬人？
    “還早呢，您等著看吧！就像您說的，我還能拿孩子的安全健康開玩笑不成？”
    殷政鶴對這樣推脫的說辭並不能信服，他看向俞聖卿，希望這男人，關鍵時候能振一振夫綱。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