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落水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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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都是他們留給你的。”半個時辰後,李元楠拿著一個小箱子,放到納蘭長秋床邊:“這裏麵有一些田契,地契,房契,還有一些銀兩,銀票,要的時候去錢莊換銀兩,他們說任由你去哪兒過都好,怎麽過都好,田地房屋,留著年年收租子,往後日子過得也不會清苦。”
    納蘭長秋閉著眼,一手撐著額頭,並未開口。
    霍家祖上也窮過,但姑父的祖父父親那兩輩便開始興盛起來,到了姑父這輩,更有位極人臣的趨勢,雖產業大多都在北邊,卻也留了些後手。
    能攢下些東西也不足為奇,按老話說就是“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裏”,可如此之多,想想怕是遠山表哥和遠雲表弟的媳婦本都在這兒,她一個別姓人,不該受這些的。
    她連箱子都沒打開,那封信裏最後幾頁,該交代的也都交代清楚了:“你收起來吧…我,想再靜一靜……”
    說完,她整理好衣衫,李元楠目不轉金盯著,隻恐某人會自暴自棄,憤而橫刀架西去,香消玉殞的淒慘。
    “你放心吧,我不會想不開的,我答應過她,就算是一個人,我也一定要好好活著,更別說現在不隻有我一個。”納蘭長秋心裏堵得慌,重舒一口氣:“我出去走走,透透氣,馬上就回來,哦,對了,給我熱點吃的,我餓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因著大夥兒南遷,往日寬闊的河麵上變得很是擁擠,一艘船緊挨著一艘。
    她站在月下風中,沉默不語,想遭了不測的他們,想如今忽而成了無根浮萍的自己。
    “呀!”
    “嘩啦……”
    一聲女子吼叫伴隨著落水之聲,納蘭長秋猛然回神。
    最近南遷的人多,廣河上的船絡繹不絕,有挨的近的還能扯上老半日,可到了三更半夜,大夥兒都會消停消停。
    若有人於蒼穹之上俯視廣河,便能看到兩岸各處碼頭,連綿不絕,南上北下。
    她皺眉,趕忙取了燈籠在船邊低頭凝望,借著月光下朦朧夜色,水波蕩漾,看的模糊,但能瞧真切是個人。
    她回頭剛想朝著裏頭喊,李元楠已經走了出來,似有察覺:“怎麽回事?”
    “下麵掉了個人。”
    “有人落水了,大家幫幫忙啊,有人落水了!”
    兩人趕忙找繩子,船上都會有備,甲板上的角落便有一捆,看著水裏動靜越來越小,納蘭長秋彎腰放下燈籠,拽著繩子一頭直接跳入水中,李元楠嚇得拽著繩子破口大罵。
    將那人帶到水麵上,納蘭長秋任由她邊咳邊大口呼吸。
    對麵船上彎腰的人看她們都是男子打扮,瞧著各船上陸續有人出來瞧熱鬧,身後有人默不作聲回裏頭找了把滿箭的弩,還沒拿出去就被一名婦人攔住,婦人壓著聲音道:“蠢貨,眾目睽睽,想死嗎!”
    在大景內,哪怕是尋常人家,也可持刀,劍,弓,箭,等等多種多樣的利器,隻要不是無事生非,傷人害命,依法,官府一概不管。
    唯獨弩箭和盔甲,卻是自古朝廷明令禁止的,尋常人手裏但凡有了,一經查實,便是大赦天下也難救,一律視為造反,人頭落地倒算其次,就怕是要拖家帶口,殺雞儆猴啊。
    不管是常相見的手足叔伯,亦或十幾年未曾謀麵的遠親,都得連累著被送去西天如來處,無論是否知情。
    即便被差役押在刑場上多麽的雀躍歡喜,最終也隻能滿眼感激,無需申辯,頂多含恨而終前仰望蒼穹,萬分感激道一聲:“天呐有親如此真真他娘的三十生有幸啊謝天謝地謝謝你娘的祖宗十八代!”
    “隻要不在我手裏,誰能證明是我的!”另一人放下東西開始蒙麵,決絕道:“那東西不在我們手裏,那就沉水裏,永遠都別見天日!”
    “姑娘抓穩了!”
    意識清醒些的女子抓著納蘭長秋死死不放,納蘭長秋看著幾層樓高的船,心想,如今要爬上去可太難了。
    “小心上麵有弩!”
    李元楠一邊說著,一邊固定好繩子,借力與其他護衛跳了過去,一陣雞飛狗跳。
    納蘭長秋抓著繩子,帶著那女子遊到了對麵船的旁邊,喘息間聽到利箭落水之聲。
    帶著一人浮在水上著實太費力氣,沒過多久,她便有些支持不住,仰頭不斷喘息著,一邊拽繩子遞給她:“快,多繞幾圈,快點……多繞幾圈,留,留一段到我手上……”
    女子默不作聲,浮在她後背將繩子一圈一圈繞在自己和她身上,將那一段交到她手上,她用手臂繞了幾圈,直將繩子繞的緊了不能再緊。
    “你待會兒抱緊點!”
    女子不言,將她抱得緊的不能再緊,她用力拽,沒一會兒又到了跳下來的船下麵,咬著牙喘著粗氣往上爬,繩子因為這巨大的力道越縮越緊,帶著她們在水上慢悠悠轉。
    “姑娘,我帶你蕩秋千!”納蘭長秋說著,開始晃啊晃,一下踢自己這邊的船,一下又踢背後那條船,邊踢邊拽繩子,在水上晃蕩著來回蹬了幾下,不知不覺竟快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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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她重重砸在了船舷上,再沒力氣晃動,下麵的船身往底部傾斜,這才能讓她晃動一二,如今在往上是垂直向上,加之剛剛費了太大勁,說句精疲力盡也不為過。
    她喘息著,不知如何是好,這是廣河,倘若再掉下去,那便是真的活不成了,此刻,她突然有些後悔剛剛讓這姑娘同自己纏得這般緊。
    “我來!”女子伸著指間些許薄繭的手抓繩子,兩個人抓著死死不放,染了血的雙手抖的不成樣子。
    納蘭長秋一邊喘息一邊朝著上麵喊:“快點快點再快點,我快死了快死了!”
    “嘩啦!”
    “快上來!”
    納蘭長秋瞧著身旁的軟梯,欲哭無淚,剛剛老命差點搭進去,有這好寶貝不用?
    “嘿!”
    納蘭長秋伸著一隻手去勾軟梯,隻覺那節軟梯離自己越來越低,抬頭一瞧,已到了船沿邊上,一隻粗糙大手拽住她的手臂,緊接著另一隻大手也拽住了她另一隻手臂,素未謀麵的男子一口氣將二人拉上了船。
    踉踉蹌蹌站穩,納蘭長秋扶著那男子的手,雙腿一軟倒在甲板上,一邊趴著一邊呼氣,閉著眼許久才睜開,又覺得身後實在重,便翻身側躺著,繼續平複氣息。
    “多謝這位仁兄。”
    “兄弟,這姑娘背後中箭了……”男子著急道。
    “啊?!”
    納蘭長秋滿臉驚訝,扭頭去看,那女子早已暈死過去,背上已鮮血淋漓溶於水。
    “那快扶我起來,幫個忙……”她說著一邊爬起,又不敢太用力,那男子幫她一起,繩子被一圈圈解下。
    她小心翼翼扶著那女子側躺著甲板,瞧著她肩膀後的箭,暗暗罵了句:“娘了個逼的,這啥時候射中的?”
    李元楠恰在此時借力跳回這邊:“你可有傷?”
    納蘭長秋攤了攤已然血肉模糊的一雙手,呲牙咧嘴道:“手,快斷了,其他沒事。”
    “那還行。”李元楠說著,蹲下身輕輕去抱那女子,瞧著納蘭長秋的手道:“那邊的我們已經完事兒了,你的手都快斷了,消停消停。”
    “成。”納蘭長秋應了一聲,躺在甲板上繼續恢複體力,閉著眼一言不發。
    “快打掉他們的牙!”
    一聲大喊,納蘭長秋猛然起身,就見隔壁船上被綁著的幾人個個口流鮮血。
    心中思緒翻湧,她沉默半晌,不禁回頭看向船艙,自言道:“就幾個人,這麽能鬧騰,不簡單啊……”
    其他船上出來觀望的人也陸續回去歇息,那出手相救的男子踏著靠過來的橋離開。
    她恍然大悟,這不是李元楠和百裏護衛他們請的人,趕忙追問一句:“哎,這位兄弟,兄弟可留姓名?”
    “不留,姓謝。”那人不再言語,跳到甲板上回了船艙。
    納蘭長秋不再追問,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她並非全然不懂,朝著那人道:“謝了!”
    “少主…”借力而回的百裏護衛瞧見納蘭長秋雙手帶血,還有肩上的血漬,大驚失色,又見她生龍活虎的模樣,稍微安心些許:“少主沒事吧?”
    李元楠是納蘭長秋的心腹無疑,可霍南中他們要把人往南邊送,自是得多操心些。
    隻是這女娃日日以男裝示人不說,每次一有事還衝在最前頭,攔都攔不住,這次還直接跳了河,跳的還是廣河。
    要是沒上來,他不知死後要如何向霍將軍他們交代。
    納蘭長秋一眼看穿,隻道:“如果不是你們,我大約成馬蜂窩了……”
    “屬下覺得,救人之前還是先顧好自己好些。”
    “此言有理。”
    聽這句再熟悉不過的話,百裏護衛不再多言,隻道:“還是先給手上抹點藥吧。”
    “嗯,對,哦疼疼疼疼……”納蘭長秋說著,呲牙咧嘴轉身往船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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