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桃的手僵在半空。她當然知道王林指的是什麽，當年他為複活李慕婉，踏遍修真界，甚至不惜與天道為敵。
    那段往事太過慘烈，此刻被他這樣輕描淡寫地提起，反倒讓她心頭一刺。
    “還我。”她聲音冷了下來。
    王林本是存心逗她。若她肯軟聲說句話，或是像方才在大廳那樣勾勾他的下巴，他立刻就會把魂珠還她。可此刻見她冷若冰霜的模樣，那股壓在心底的戾氣突然翻湧而上。
    憑什麽？
    憑什麽她能為裴燼殘魂牽腸掛肚，能為秦森點燃魂香，卻連個笑臉都不肯給他？
    就仗著他愛她？
    “想要？”他忽然將魂珠攥入掌心，黑袍無風自動，“自己來拿。”
    深海在這一刻凝固。懸在兩人之間的劍氣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仿佛下一秒就會暴起傷人。景桃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王林，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對付這個大煞星不能硬來。
    景桃的目光很快從王林身上移開，落在遠處逐漸傾斜的遊輪上。她輕輕扯了扯他的袖袍，掌心向上攤開：“王林，別鬧了。”
    王林在那句氣話說出口後就後悔了。
    他本意不過是想討她多些關注，哪是真的要和她置氣？隻是此刻拉不下麵子，仍舊繃著臉不說話。
    掌心空空如也。景桃挑眉，後退兩步，雙手捧住他的臉扳正，迫使他與自己四目相對。
    “乖啦，把東西給我。”她放軟了聲音，指尖在他臉頰上輕輕摩挲，“大不了...晚上我們再做一道更難的題？”
    王林眼底飛快掠過一絲笑意。他本就等著台階下，此刻自然順水推舟，卻還要故意板著臉嚇唬她：“這話可是你說的。”
    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垂，“到時候，我可不會因為你求饒就降低難度。”
    景桃腿根莫名一軟，麵上卻還維持著那副慵懶模樣，拍了拍他的臉，“把魂珠給我，然後救人，趕緊離開這裏。”說著，她視線掃過漆黑海域某處，輕聲道：“海軍來了。”
    話音未落，她忽然踮腳吻上他的唇。王林順勢扣住她的後腦，將這個吻加深。
    直到感覺她身子發軟，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說的沒錯，遠處確實傳來了軍艦的引擎聲。
    “給你。”他終於將魂珠放回她掌心，卻在收手時故意用指尖劃過她手腕內側，“記住你答應的事。”
    景桃紅著臉將魂珠收回裝飾口袋，正要轉身，忽聽王林儲物袋中傳來蚊獸的嘶鳴。
    一隻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展開的膜翼在海中劃出兩道真空通道。
    “走。”王林攬住她的腰躍上蚊獸背脊，“帶你去救那兩個廢物。”
    輪船正在緩緩下沉，甲板傾斜得幾乎站不住腳。裴舟仍昏迷不醒，被秦森用救生繩牢牢綁在救生艇上。
    那些訓練有素的特勤人員卻不知所蹤，對講機裏不斷傳來沙沙的電流聲，卻始終無人應答。
    秦森當然不知道，王林在下船時見那些特勤身手不凡，順手就將他們的魂魄收入了魂幡。他這時隻當這些人各自逃命去了，正暗自懊惱時——
    “嘩啦！”
    原本平靜的海麵突然掀起滔天巨浪，慘白的月光被一片巨大的陰影遮蔽。秦森心頭一跳，抬頭望去，差點一個踉蹌跌進海裏。
    “媽呀！這是什麽怪物！”
    隻見一隻通體紫金的奇異飛獸破浪而來，翼展足有十餘米，膜翅振動間帶起呼嘯狂風。
    那猙獰的口器、複眼中閃爍的凶光，活脫脫是從神話裏走出的凶獸。饒是秦森見慣大風大浪，此刻也不禁雙腿發軟。
    就在他強自鎮定之際，忽然注意到那怪獸脊背上馱著兩道身影。雖然看不清麵容，但那超凡脫俗的氣度，卻讓人莫名心安。
    “難道是...”
    他急忙抓起望遠鏡，鏡片中立刻映出景桃慵懶的側顏和王林冷峻的輪廓。
    “呼——”秦森長舒一口氣，再看向那紫金飛獸時，恐懼中竟生出一絲興奮，“這就是...傳說中的蚊獸？”
    蚊獸一個俯衝，穩穩懸停在救生艇上方。王林單手攬著景桃的腰，另一隻手隨意一甩，一道靈力便將昏迷的裴舟托起，輕輕落在蚊獸背上。
    “還愣著？”景桃朝秦森伸出手，“想喂鯊魚？”
    秦森正要搭上她的手，蚊獸突然發出刺耳嘶鳴，口器威脅般對準他。王林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抓緊鱗片，掉下去我可不管。”
    海天交界處，軍艦的探照燈已經隱約可見。蚊獸長嘯一聲，振翅衝向雲端，將漸漸沉沒的遊輪和那片血色海域遠遠拋在身後。
    雲層中，蚊獸寬闊的背脊上，秦森死死抓著一處凸起的鱗甲，身體隨著蚊獸的飛行而微微搖晃。他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像發現了新大陸般左顧右盼，臉上寫滿了對未知事物的好奇與興奮。
    “閉眼。”景桃的聲音在呼嘯的風中傳來。
    狂風如刀，刮得秦森眼眶發紅，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他眯著眼看向前方，隻見王林負手而立，衣袍獵獵，卻連睫毛都沒顫動一下。
    “為什麽要我閉眼？”秦森頂著風大聲問道，聲音被吹得支離破碎。
    景桃瞥了眼身旁紋絲不動的王林，又看向滿臉淚痕的秦森，淡淡道：“怕你瞎。”
    秦森一愣，隨即恍然大悟，王林不閉眼是因為早已習慣這種高速飛行。就像沙漠裏的遊牧民族不畏風沙，這個來自仙逆世界的男人，怕是連更惡劣的環境都經曆過。
    他剛想說什麽，蚊獸突然一個俯衝。秦森猝不及防，整個人差點被甩出去，慌亂中一把抱住了蚊獸的鱗片。
    王林回頭掃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顯然是在嘲笑他的狼狽。
    “抓緊了。”景桃的聲音裏帶著幾分無奈，“再亂動，掉下去可沒人撈你。”
    秦森終於老實閉眼，但嘴角卻忍不住上揚。雖然被風吹得生疼，但這種禦空飛行的體驗，怕是全世界也沒幾個人經曆過。
    想到這裏，他又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想要將這奇幻的一幕深深刻在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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