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穀的風卷著沙礫，吹亂眾人的思緒。
    景桃的紅裙在鏡頭前劃過一道弧線，像把燒紅的刀，生生劈開凝固的空氣。她懶洋洋地靠在裴舟肩上，對周遭探究的目光視若無睹。
    “景桃...”何青甜美的笑容有些掛不住。
    柳詩詩壯著膽子湊近：“你和王林怎麽回事？”她指了指不遠處那道冰雕般的身影，“昨天不還...”
    “成年人。”景桃紅唇輕啟，指尖繞著裴舟的領帶玩，“懂的都懂。”
    裴舟突然低頭，聲音壓得極低：“那裏...還疼嗎？”他掌心貼在她後腰，想起三小時前她咬著他肩膀說“別停”時的顫抖。
    景桃仰頭看他，眼尾還殘留著未褪的紅：“舒服嗎？”
    這反問像記軟刀。
    裴舟喉結滾動，“舒服”兩個字滾出唇齒時，他下意識收緊握著她手的力道。
    鏡頭那邊，王林站在拍攝範圍的最邊緣。衛衣兜帽下的眼睛黑得瘮人，頸側新鮮的抓痕在陽光下泛著血光。當景桃擦肩而過時，他指間的礦泉水瓶突然“哢”地凹下去一塊。
    那聲響被導演的哨聲淹沒。
    “開拍！”藤利的破鑼嗓子響徹峽穀。
    眾人如夢初醒，紛紛堆起假笑走向鏡頭區。隻有王林站在原地，看著景桃在裴舟懷裏笑靨如花。他兜帽下的陰影裏，有什麽東西無聲地裂開了。
    彈幕突然炸開，密密麻麻的文字如蚊群般覆蓋了整個屏幕——
    【紅裙景桃殺我！學神眼神能刀人！】
    【裴少的手！手控黨已陣亡！】
    【隻有我注意到王林在陰影裏碾螞蟻嗎...】
    藤利迅速示意場務靜音，舉起喇叭：“漂流結束後是篝火晚會，直播到十點半。”他故意頓了頓，“今晚——露營！”
    “露營？！”金智寧抱緊保溫杯，梁朋偉已經開始搓手臂。而林浩和張勇則興奮地擊掌，年輕人要的就是刺激。
    工作人員分發救生衣時開了個玩笑：“看好自家cp，別被領走了~”眾人哄笑，目光卻不約而同瞟向風暴中心的三個人。
    王林獨自站在最邊緣的竹筏旁，修長的手指正在係救生衣帶子。從始至終，他的視線都沒往景桃那邊偏移一寸。
    “景桃！”秦森突然大步走來，往她手裏塞了個暖寶寶。他湊近她耳邊說了句什麽，惹得景桃橫眉冷對，卻被他趁機在臉頰偷了個香。
    裴舟一把推開秦森：“別妨礙營業。”他攬著景桃的腰踏上竹筏，動作行雲流水，仿佛排練過千百遍。
    竹筏入水的刹那，景桃的紅裙在碧波上綻開。王林終於抬頭，卻隻是看向遠處皚皚雪山。他撐篙的手背青筋暴起，救生衣帶子早在不知不覺間被扯斷了一根。
    竹筏在湍急的水流中顛簸，裴舟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卻仍保持著優雅的撐篙姿態。
    鏡頭掃過來時，他下頜線繃出完美的弧度，絲毫看不出方才險些落水的狼狽。
    “裴舟，”景桃笑得肩頭輕顫，紅裙被水花打濕貼在腿上，“你真要命的會裝～”
    前方林浩的竹篙猛地打滑，竹筏橫漂時差點被浪頭掀翻。他憋笑憋得滿臉通紅，卻不敢回頭看一眼。
    “景小姐，”鄭珍的聲音順著水流傳過來，“裴少在床上也這樣嗎？”
    竹筏上的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連工作人員都放慢了撐篙的動作。
    景桃指尖撩過被打濕的發梢，眼尾還殘留著笑意：“綠色節目，這種帶顏色的......”
    “哢嚓！”
    後方突然傳來竹篙斷裂的脆響。
    眾人回頭，隻見王林手中的竹篙碎成幾段，而他麵無表情地繼續操控著竹筏，仿佛那斷裂的隻是無關緊要的枯枝。
    張勇趁機湊近景桃，壓低聲音：“王林身上有煞氣。”他警惕地環顧四周，“我爺爺是龍虎山傳人，這世上真有......”
    “山精鬼魅？”景桃挑眉，目光掃過王林被水浸濕的衛衣下隱約浮現的繁複紋路，那是古神之力躁動的征兆。她輕笑，“嗯，說不定你麵前就有一個。”
    水流突然變得湍急，竹筏劇烈搖晃。
    裴舟趁機攬住景桃的腰，在她耳邊低語：“晚上帳篷裏......”話未說完，前方突然傳來工作人員的驚呼。
    一塊尖銳的礁石正對著景桃的竹筏撞來，而王林的竹筏，不知何時已擋在了前麵。
    竹篙破開的水紋尚未平息，王林的竹筏已經如離弦之箭遠去。
    景桃指尖還殘留著竹篙的涼意，那句未說完的“謝謝”消散在風中。
    “王林他......”裴舟從身後握住她的手，一同撐篙。水流突然變得很急，像是呼應他未盡的話語。
    景桃輕笑，紅裙在碧波上綻開：“冥冥中自有天意。”
    竹筏轉過險灘時，裴舟突然壓低聲音：“我和秦森沒有操控他這次的行為。”他指尖在她掌心收緊，“上次圓房是我們找了作者……”
    “我知道。”景桃截住他的話，腕間玉鐲撞在竹篙上，發出清越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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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仰頭看向峽穀上方的一線天光，“你們以為作者是王林的天......”
    遠處傳來竹筏碰撞的悶響。
    王林的背影在湍流中時隱時現，兜帽被風掀開一角，露出頸側未愈的抓痕，那是前天夜裏在山洞裏，景桃情動時留下的。
    “豈不知天外還有天。”
    裴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無人機正在高空盤旋，鏡頭裏映出峽穀全貌，蜿蜒的水流像條被掐住七寸的蛇，而他們所有人，不過是蛇鱗上折射的浮光。
    王林的竹筏突然在百米外的漩渦處急停。他回頭看了一眼，那眼神穿過激流與霧氣，準確落在景桃身上。
    像隔著無數個世界在對視。
    王林的眼神太複雜，明亮如星火，迷茫似晨霧，像是被血水浸泡過的冰糖，甜腥交織，難以名狀。
    景桃心尖驀地一顫，恍惚間又聽見藍星天道戲謔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小桃子，你以為的刻骨銘心，不過是我隨手寫的一行代碼。”
    竹筏間的空氣仿佛凝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激流都似靜止。直到裴舟溫涼的掌心貼上景桃手背：“別分心。”他帶著她撐篙的動作行雲流水，竹筏破開水麵時蕩起的波紋，像撕碎了一麵鏡子。
    “啊——！”
    何青的尖叫劃破寂靜。
    幾米高的浪頭突然掀起，王林的竹筏在驚濤中如一片落葉。
    可他就那麽穩穩立在浪尖，衣袂翻飛間，周身竟縈繞著一層若有若無的寒氣。
    特寫鏡頭裏，他的側臉被水光切割成明暗兩半，恍若謫仙臨世，與這喧鬧人間格格不入。
    景桃突然想起仙逆世界裏，他踏著屍山血海走來時的模樣。也是這般孤清絕豔，仿佛天地間隻剩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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