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盜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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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繼儒把點著的香插在供壇前的香爐裏,抬頭細細端詳神像威武剛毅的雄姿。這神像與真人一模一樣,連同胯下的駿馬都栩栩如生。清晨的陽光穿過窗欞灑落下來,神像沐浴在陽光中,仿佛剛從沙場歸來,陌刀上還殘留著敵人的鮮血。
“父親,請賜給我力量!”
宋繼儒跪地默禱,迷茫又無措。他為調查父親死亡真相而來,壓根沒想過做韓氏宗主。韓氏族人視他為韓擒虎重生,期待他能重現韓家軍昔日輝煌。他凝視神像良久,隻覺心有餘而力不足。
宋士廉倉促離世,他一夜之間長大成人,所有責任排山倒海一樣壓在肩頭。害死韓擒虎的凶手至今逍遙法外,所有跡象表明內鬼是韓氏族人,韓氏族人則一口咬定是宋士廉引狼入室。加上宋記藥鋪是宋婉兒提供本錢開辦,韓擒豹、韓擒彘因而指責她倒貼娘家。五年後,宋士廉巨富,宋婉兒為免家族矛盾激化,主動減免蒲類賦稅,藏富於民。
宋繼儒重返蒲類,原以為會看見父母耗盡心血打造的理想社會,不想卻見到一個衰敗破落、貧富懸殊的蒲類。他決定要好好考察一番蒲類現狀,查出問題根源。
他回過頭,見兩個堂弟默默侍立一旁。十多天的相處,宋繼儒的人品才學讓他們深深折服,他們對大哥又敬又愛,跟屁蟲一樣緊跟著他。大殿兩側,眾人恭恭敬敬,安靜等候他的吩咐。
宋繼儒精神一振。他眼裏布滿血絲,昨夜族人們圍住宗祠不願離去,他耐心告誡安慰,隻稍微打了個盹。
韓崇文稟告,老鬼已置辦好早膳,恭請進餐。
宋繼儒關切問:“他家已窮到賣女兒的地步,哪有能力置備幾十人的膳食?”
韓崇文回答:“昨夜小妹送給韓鶯兒一支鳳釵,再加上哥哥對族人的勸誡,今早好多族人都送錢送物到他家。蒲類物廉,隻要老鬼不亂來,錢物可保他家兩三年衣食無憂。”
宋繼儒為自己快速得到族人認可而欣慰,一行人從北側階梯下到地窩。
地窩院落遼闊,外牆南側有三間坐西朝東大房,東側是十來間排列有序的方形小屋,西側為馬廄,昨夜空蕩無物,今早已擠滿族人們贈送的牲口,裝不下的拴在院子角落。宗祠公屋是韓擒虎在世時修建,專為庇護走投無路、貧困潦倒的韓氏族人。韓擒虎號召富裕族人把捐贈物品放在公屋,供貧窮族人自取。其時蒲類兵戶富得流油,娶妻生子獨立門戶,公屋無人居住。韓擒虎死後,韓家內訌,公屋名存實亡。幸得老鬼一家住在這裏,時時修葺,公屋才不至湮沒黃沙之中。
早膳琳琅滿目,手抓牛羊馬肉,酥油茶,酸奶疙瘩,蜜餞,時新瓜果擺了滿滿一桌。三兄弟用膳後,借口觀賞附近景色先行離開。餘下眾人魚貫入席,老鬼父女一直在旁伺候。
老鬼頭裹紗布,淤青未消,眉眼含笑,合不攏嘴。鶯兒一襲嶄新黃衫,散去愁雲,明豔照人。眾人打鬧謔戲,席間,韓長青提起當年老鬼醉酒誤事,老鬼笑著擺手:“今日如此暢快,不要揭短。”
韓長青正色說:“這是宗主的意思,從今往後,你再酗酒,宗主可不會饒你。我看著宗主長大,他少時已有父帥風采,我等因此願誓死追隨。你服侍過父帥,宗主才對你禮遇有加,你不要因口腹之欲害自己,也害女兒。”
牙將韓祥與老鬼最相好,當下摟著老鬼的肩,感慨說:“你我二人年紀相仿,如今卻如兩輩人般。你若跟我們同去長安,怎會衰老至此?”
老鬼呆立片刻,突然從房裏拿出個大葫蘆,猛地往地上一砸,大聲說:“老子今兒起戒酒了!”
葫蘆裂成幾瓣,眾人大笑。鶯兒含笑拭淚,老鬼眼角含淚也咧嘴大笑。
吃過早膳,眾人七手八腳開始修葺破敗公屋,砌牆的,抹灰的,挖坑的……院落熱火朝天,不時有族人帶著子弟前來加入。
韓雪兒派了四個丫鬟來幫忙,她們衣著整齊幹淨,談吐清雅,待人接物大方有禮,地道長安口音與蒲類族人大為不同。她們帶來韓雪兒饋贈的衣物被褥等物,手腳利索地幫韓鶯兒梳洗打扮,一起燒水煮飯,拆洗縫補。韓鶯兒破爛肮髒的房間經過她們整理,柔婉整潔,品味高雅,充滿少女氣息。
韓鶯兒簡直不敢在自己房間多待片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又哭了。她偷空來到地麵,見宋繼儒三兄弟坐在胡楊樹下商量事情,看見她來了,閉口不言。
宋繼儒含笑問:“鶯兒姑娘有事?”
鶯兒點頭,說:“你們要看好張長弓,不要讓他打小姐的主意。”
文武兄弟騰地站了起來,互相交換眼神,握緊拳頭,一副要跟人打架的勢頭。韓鶯兒有些後悔,宋繼儒溫柔一笑,讚許說:“多謝提醒!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好多事情要你指點。看樣子,你和張長弓很熟稔?”
“他常來瞻仰父帥神像,因此相熟。曾請我爹喝過一次醉歸樓的酒,我爹念念不忘,再不喝別的酒。好酒價高,我爹喝酒耗光了所有積蓄,後來隻能賒帳。幾年下來,不覺中已欠下許多酒錢,卻從不主動追討酒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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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崇文冷冷一笑,說:“商人無利不起早,張長弓放長線釣大魚,怕是另有所圖。”
韓鶯兒笑容慘淡,說:“所有人都以為他想娶我,可他卻遲遲不來提親。我爹要把我許配他,他斷然拒絕,說已有心上人,不敢委屈我。就算我不顧顏麵,私下提出做他的秘密情人,他也不肯,說答應過師父,可與歡場女子逢場作戲,不可禍害良家閨女。我後來為生計所迫,偷偷接客。他知道後,偶爾也會來照顧我生意,出手闊綽。”
宋繼儒頓悟,難怪張長弓對自己死纏不休,大概甫一見麵就認出自己,卻不知其目的是什麽。而韓鶯兒愛慕張長弓,做暗娼多半也有自暴自棄的意味。
他疑竇叢生,問:“張長弓的目標不是你,放了多年長線,究竟為何?”
“他對父帥充滿好奇,和我爹聊天時百般打探你家的事。嗯,他多次提到父帥的虎刀。父帥去世後,都護府慘遭屠殺,加上內訌亂成漿糊,虎刀從此下落不明。張長弓不死心,以為虎刀陪葬。我爹告訴他,棺槨裏陪葬的是木刀。他將信將疑,我爹擔心他使壞盜墓,隻要他在蒲類,爹爹必到墓地看守,終於在一個夜晚抓住他。可他功夫奇高,我爹不是對手,被他溜掉。兩人從此反目不來往,隻是他依然允許我爹到醉歸樓賒賬。”
韓崇武插嘴問:“盜墓這等大事,老鬼怎麽不稟告我爹?”
韓鶯兒翻了個白眼,冷笑說:“我爹告到縣衙,縣令大人不抓正主,反治我爹失職之罪,暴打一頓後投進大牢。我無奈問韓崇禮借了銀子,在縣衙裏上上下下打點,勉強保住我爹性命。後來還是張長弓自己過意不去,向韓思危求情才放了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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