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公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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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崇武聞言,臉皮紫漲,連聲說:“你胡說!”他聲音越來越小,顯然也知自己父親是何德性。孝字壓頭,反抗不得。
    宋繼儒半晌不語。三人見他平靜如水,高深莫測,心裏隱隱不安。良久,宋繼儒緩緩問:“你借了多少銀兩?”
    “借二十兩,給了中間人五兩,到手隻有十五兩。後來經過東挪西補,利滾利,到昨日已累計為三百兩。”
    “這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高利貸啊!”
    “我沒法子。我不識字,也不會算數,韓崇禮打著張長弓的旗號,幹了不少黑心事。我知道他不安好心,千方百計想我正式掛牌接客,成為逍遙苑的搖錢樹。我本來想找張長弓救急,他因為摔斷腿一年多沒來蒲類。別看他油嘴滑舌不靠譜的樣子,為人倒是情深意重,比韓崇禮那黑貨強百倍。”
    宋繼儒讚許點頭,帶著笑意說:“鶯兒姑娘,你賣身救父,明知是火坑還往裏跳,我很欽佩。今後,你隻管專心贍養老父,其餘的事情交給族裏宗老處理。至於欠韓崇禮的債務嘛,我會派思安叔去交接處理,你無須再擔心。”
    韓鶯兒熱淚盈眶,激動得嘴唇打顫。
    宋繼儒看著她嬌豔如花的俏臉,若有所思,問:“對了,你想識字嗎?我打算在公屋開設書院,讓族裏的少年子弟來此免費讀書,你意下如何?你可以把這個消息告訴族人們,問問他們是否願意。”
    韓鶯兒呆立片刻,突然跪下咚咚磕頭,額頭沾滿泥土也不管不顧。她淚流滿麵,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她對宋繼儒笑笑,轉身輕快向公屋跑去,迫不及待要把消息告訴大家。
    宋繼儒望著她如小鹿般跳躍的身影,讚賞說:“真希望雪兒也有她這般頑強的生命力!”
    “啥,你拿小妹跟她相提並論?”兩個弟弟驚詫莫名。
    宋繼儒看著兩個弟弟,語重心長說:“我也曾不識人間疾苦,這些日子流落江湖,艱難求生的經曆改變了我。兄弟,活下去比什麽都重要。肉食者沒資格指責吃不飽飯的人。”
    他心事重重上馬而行,弟弟們緊隨其後。
    韓崇文問:“大哥,您在擔心教書先生的束修嗎?”
    “不,這是最不擔心的。嬌嬌她們都識文斷字,經史略通,教這裏的子弟們綽綽有餘。我隻擔心究竟有多少人願來讀書。兄弟,這事全靠你們去宣化教導了。”
    韓崇文胸口拍得咚咚響,信心滿滿:“哥哥放心,這事包在我們身上。敢不來讀書,打斷他的腿!”
    韓崇武挽起袖子,露出粗壯胳膊,厲聲說:“我就算用繩子,綁也要把他們綁來讀書。”
    宋繼儒啞然失笑,被弟弟們的單純可愛打動,大家長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想,父親對二叔和三叔也是這樣的感情吧。他興高采烈抬起馬鞭,語氣輕快:“我想去看看韓家牧場。母親在長安常常夢見它,時時提起它!”
    韓崇文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韓崇武則滿臉憤恨。
    宋繼儒大感不妙,皺眉問:“出什麽事了?”
    韓崇武為難地看了韓崇文一眼。韓崇文咬著嘴唇,聲音顫抖,哽咽說:“我爹跟張長弓賭博,輸掉整個牧場。我娘知道消息後,氣得吐血而亡。臨死前留下遺言,陪葬在大伯墓地旁……”
    宋繼儒腦袋嗡嗡響,方寸大亂。他知道三嬸癡戀父親,自薦為妾,被拒後才嫁給韓擒彘。想不到二嬸也對父親情有獨鍾,且隱藏極深,直到死前才任性一把。
    韓崇武見宋繼儒臉色慘白,心中恐懼,忙辯解說:“二伯不願養馬,不願整日跟屎尿打交道……”
    宋繼儒歎了口氣,說:“張家世代養馬,牧場交給張長弓打理,反而更好。隻是哪有弟媳婦陪葬大伯子的道理?”
    韓崇文和韓崇武都鬆了口氣。蒲類地處漠北之地,民風彪悍,深受突厥繼婚製影響,對此不以為然。
    韓崇武說:“喜歡大伯的女子多著哩,可不是誰都能陪葬的。二伯虧欠二媽,願意滿足她的遺願,旁人誰敢說三道四。最氣人是張長弓那個王八蛋,在蒲類沒幹過一件好事,唯獨善於養馬。牧場落進他手裏後,變成聚寶盆,被他賺得盆滿缽滿。唉,我們家虧大發了。”
    宋繼儒看著兩個弟弟,淡淡說:“破甑不顧,既成事實,不再追悔。你倆帶我看看蒲類的大好河山吧。”
    韓崇文、韓崇武欣然同意。
    三人出了城門,縱馬盡情疾馳。正值盛夏,蒲類湖光山色,分外迷人。他們翻過高山平原,來到蒲類海。說是海,其實是湖,由四周自然泉水匯流注入而成,乃是儲量豐富的芒硝礦和鹽田。湖麵略成橢圓形,四周山巒起伏,水草豐美。東湖碧波蕩漾,西湖一片銀白,湖東有大片沼澤濕地,湖周是遼闊牧場。牧民們遊牧湖畔,氈房座座,牛羊成群,牧歌悠揚,真乃避暑勝地。
    宋繼儒心曠神怡,所有煩惱一掃而空。正得意驅馳時,突然在星點帳篷裏發現一個黑衣人。那人做了個手勢,宋繼儒立即勒住馬,對韓崇文、韓崇武說:“我要出恭,你們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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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崇文、韓崇武遂在一株巨大的胡楊樹下休息,宋繼儒眼盯著黑衣人,隨他在星羅棋布的帳篷裏穿行,唯恐一不小心失去他的蹤跡。終於,二人來到一處寂靜無人的隱秘處,宋繼儒雙腿一夾,衝上前去,與黑衣人並駕齊驅,問:“飛飛,一別三月,你終於還是來蒲類了。”
    白飛飛扭頭看著他,嗤嗤冷笑:“靖哥哥,你真沒用,比我先出發,還落到我後頭。”
    宋繼儒見他似乎長高了些,身子也更強健,既心酸又欣慰,責怪說:“這裏是蒲類,我的封邑,你何必躲躲藏藏?大可正大光明來見我。”
    白飛飛一臉倔強,嗤之以鼻:“我討厭韓擒豹和韓擒彘,也討厭他們的傻瓜兒子。他們從沒把我當親戚,我也不想見他們。”
    宋繼儒輕輕喟歎,問:“我娘把你當親兒子看待,你怎麽也不見她?”
    白飛飛牽動嘴角,竭力忍著淚水,說:“誰說我沒見她?我在長安時,一直住在她的佛堂裏,一應飲食都是舅母親自端來。”
    兩人下馬,坐在草地上。白飛飛臉色黯淡,苦惱看著蒲類海。其獨有的迷離蜃市罩山巒奇觀,也無法驅除他臉上愁雲。
    宋繼儒柔聲問:“你缺錢,問我娘要就是了,為何要去偷盜?”
    白飛飛不屑一顧,傲然回答:“我願意!千金難買我願意!”
    宋繼儒噎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問:“你好端端地,幹嘛打了王準一頓?”
    白飛飛咬牙切齒,憤恨說:“可恨他家看家護院的人太多,我沒來得及打死他!雪兒的謠言就是這王八蛋搞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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