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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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微熹,萬物複蘇。蒲類各處工地忙碌起來,叮叮當當開始一天的喧囂和繁忙。炊煙嫋嫋升起,伴著晨霧絲絲縷縷飄過田野和村莊,消失在層林盡染的高山。
    又是周而複始的一天。庖丁在廚房打火造飯,葡萄架下人們忙著灑掃庭院,嬌嬌和幾個丫鬟從庫房裏抬出武器架,上麵刀槍劍戟斧鉤叉十八般武器件件俱全,均擦拭得光亮整潔。韓擒豹兄弟在院子率領一幫子侄晨練,刀光劍影,拳來腿往,煞是熱鬧。
    韓雪兒主攻射箭。因女子天生體弱,貼身肉搏處於下風。她進步神速,長輩們慈愛地看著,隻見她搭上箭,拽滿弓,一箭射去,正中靶心。連開十弓,箭箭如此,不免得意洋洋。
    韓擒豹讚許點頭,指點說:“開要安詳大雅,停頓放縱從容,後拳鳳眼宜豐,穩滿方能得中。此為射箭要訣,切記!切記!你射死物已合格,今日我帶你去打獵,看你能否射下活物。”
    話音未落,文武兄弟興奮大叫,也要同去。
    早膳後,一家人換上獵裝,連瞎眼的韓三娘子也湊熱鬧,跟翠翠同乘一匹馬,一行三十餘人浩浩蕩蕩出城去。
    嬌嬌奉命前來邀約高仙草,無功而返。
    張長弓求娶韓雪兒失敗,丟了顏麵,拍拍屁股躲到突厥部落去了。蒲類未完之事全落到高仙草頭上,昨晚忙到子時才睡。嬌嬌來時,她正與周公神遊,半夢半醒中一口回絕。
    嬌嬌離開後,她徹底清醒,再無法入睡。韓崇靖忙得腳板朝天,難得今日有空去打獵,自己正好會情郎。念及此,猛地坐起,又頹然躺下,想起自己不會絲毫武藝,遑論射箭。強撐去了,不過陪三娘子說話。她不願與蠢人打交道,能入眼的隻有韓崇靖兄妹。
    她自怨自艾,忍不住把高仙芝、張吉、張長弓都埋怨一通,卻聽人說:“我說耳朵怎麽發燙,原來有人背地說我壞話!”
    高仙草跳下床,赤足拉開房門,見門前一個大漢,穿著件深藍色長袍,頭戴一頂緞子麵的湖藍色圓帽,虎背熊腰、金剛般的身子卻長著一張白淨無須、英俊的臉。
    高仙草跺腳尖叫,跳上他身,雙手環掛脖子,雙腿環掛腰間,歡天喜地問:“你怎麽來了?”
    那人憐愛抱她進屋,輕放床上,自己找了個圈椅坐下,笑吟吟說:“我來看看你。二弟都曉得去看望姐夫和我,你反而不理不睬,是不是蒲類有什麽人不放你走?”
    “張長弓胡說八道!”高仙草撅起嘴罵,突然警惕探頭張望,慌裏慌張關上房門,說:“你膽子忒大了!蒲類是韓家老窩,你剛推掉與韓雪兒的婚事,冒冒失失到這裏來,不怕他們剝了你的皮?”
    來人正是北庭副都護使、遊擊將軍張吉。他泰然自若,坦然說:“強扭的瓜不甜。韓擒豹戎馬一生,怎麽老來糊塗?我念他是前輩,處處敬他三分。正為顧及同僚麵子,我才會舍近求遠,特地往宋士正處退親。如今微服到蒲類來,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高仙草頻頻點頭,說:“吉哥哥,你比張長弓靠譜多了,考慮得極周到。”遂把韓氏族人點兵之事詳細告知。
    張吉皺眉說:“難怪韓擒虎在世時不肯重用自家兄弟。韓擒豹兄弟年紀一大把,做事如此衝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韓家日落西山,頹勢難挽。我進城時見護城河淤塞,城牆破敗,沒有城門,也沒兵丁站崗。哪裏還像軍事要塞?若是我用兵,隻需精悍騎兵二十餘人,長途奔襲,趁夜就可直搗縣衙,活捉縣令,輕鬆拿下蒲類城。”
    高仙草不悅,說:“你跟哥哥一樣,張口閉口離不開行軍打仗。蒲類沒那麽差,至少吊橋是全新的。”
    張吉笑了,高仙草急忙補充:“你說的那些軍事設施,韓氏宗主也想到了。隻是他恪守禮數,尊重長輩意見而已。再說,韓擒豹屯兵於此,胡戎哪敢來犯?周邊都是小國,給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侵犯我大唐。”
    張吉露出神秘莫測笑容,搖頭歎息:“唉,女大不中留,還沒嫁人,胳膊肘就往外拐。我真想見見韓氏少宗主,他搶了我們的生意,二弟卻讚不絕口。你什麽樣的人物沒見過,居然……”
    高仙草臉紅了,伸手掩住他的嘴巴。兩人嬉笑打鬧,親親熱熱說了會話。她與張吉、張長弓一起長大,情同手足,感情比高仙芝還深。三人中,張吉年歲最長,成熟穩重,對二人百般寵愛。尤其對高仙草,千依百順,凡所求莫不應允,兄妹之情遠勝張長弓。
    高仙草用手指戳張吉額頭,不解問:“你呀,你呀,錯失佳偶!好端端的婚事怎麽推掉了?虧我還跟韓崇靖推薦你。韓雪兒多好的女子呀,大唐仕女,自幼接受最正統的教育,相夫教子,宜家宜室。何況她經史皆通,又擅女紅,性格溫柔嫻靜,多少男子趨之若鶩。你倒好,韓宋兩家送到嘴邊還不要,腦子進水了!”
    張吉不願再提此事,說:“過去的事情休要再提!我不願背後說人閑話。隻是這些貴族女子最善表麵功夫,真實裏子如何,隻有自家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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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高仙草勃然變色,慌忙擺手說:“我不是說你,另有其人!韓雪兒為人到底如何,隻有長安的宋家人最清楚。韓家遠在蒲類,恐怕也不知道她的真實品行。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謠言不會憑空而起,多半有些實情。不要再提此人,髒了我的耳朵。我來蒲類,想求你幫我找個人。”說完,臉先紅了。
    高仙草明白,卻促狹說:“找誰?該不是嫂子吧?哥哥已有心上人,怪道推了韓家婚事。說來聽聽,是哪家閨秀?”
    張吉忸忸怩怩,半天才吭哧吭哧說:“不知是哪家,隻知小名叫鶯兒。”
    高仙草豎起大拇指,說:“蒲類十家有九家姓韓,剩下一家跟韓家沾親帶故。韓鶯兒是蒲類第一美人,哥哥好眼光!”
    張吉喜不自勝,問:“可曾許配人家?”
    仙草搖頭,疑惑問:“哥哥遠在北庭駐軍,怎麽知道韓鶯兒的豔名?張長弓告訴你的?”她隱約聽說韓鶯兒曾墮入風塵,張長弓是她的主顧。張吉老實敦厚,隻怕被張長弓哄騙接盤。
    張吉笑說:“跟二弟有那麽一點關係。軍隊要采購一批戰馬,我到牧場親自挑選。到了才知二弟去了夷播海。牧場鬧狼災,牧民束手無策。我略施小計殲滅群狼,可巧就遇見鶯兒姑娘。你說是不是天意?”
    他把那夜情形詳細敘述一番,咧嘴羞澀說:“草兒,我一直把你當親親的妹子看待,不瞞你說,哥哥不是沒見過世麵之人,這些年鶯鶯燕燕也有不少。可自打見過她後,再難忘懷,整日神魂顛倒,滿心滿腦都是她,無心做任何事。從前我還嘲笑二弟萬花叢中過,卻被一根情絲牽住。如今自己掉入情網,才明白他的心跡。”
    高仙草暗忖:韓鶯兒與張長弓藕斷絲連,恐還不知張長弓離開牧場。她半夜偷跑去私會情人,被人撞破,隻得扯謊。也就這個傻子信!
    她看張吉情深款款的模樣,不忍揭破,婉轉說:“韓鶯兒模樣相貌都是一等一,隻是出身低微。她父親從前是韓擒虎的馬弁,如今是守墓人,又一味貪杯,家徒四壁。嚴格說,都沒家,住在韓氏公屋裏。”
    “不打緊,我自己也是奴仆出身。英雄不問出處,不管她根基富貴,隻要模樣性格好,不過多給她爹幾兩銀子罷了。再說,我偌大的將軍府啥都不缺,隻缺個管事的夫人。”
    高仙草見此,隻得說:“蒲類宗族為大,想娶韓鶯兒需宗主同意才行。你剛剛拒絕宗主的妹子,轉頭卻求娶他家仆人的女兒,隻怕韓崇靖丟不起這臉。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張吉歎氣:“我何嚐不知這層利害關係?隻是不日就要前往南詔打仗,想在出發前了結終身大事。”
    高仙草大驚:“南詔?北方的軍隊怎麽往南邊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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