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塔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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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上炊煙嫋嫋,牛羊馬等平靜地啃食著青草,不時抬頭看看忙碌的女主人。帳篷外的柴灶上,火苗舔著鐵鍋,熱水沸騰,冒著嫋嫋熱氣,塔拉拿出上等的普洱茶磚放入鍋裏。這是張長弓從中原帶給她的禮物,草原隻有她和可汗才有此等好茶。茶葉漸漸散開,茶香四溢,她不停攪拌,徐徐加入鹽和鮮奶,待到茶乳交融,撇去茶葉,把奶茶倒入金燦燦的長嘴錫壺裏。帳篷裏,三個男人陸續起床洗漱,她掀開帳篷門簾,提著錫壺進來。
    寬敞的帳篷內溫暖如春,裝飾得富貴堂皇,猶如皇宮。地上鋪著厚實精美的羊毛地毯,所有的器具和人都在毯子上。張長弓雙手抱頭坐在案幾前,案幾上鋪著美輪美奐的蜀錦,熱氣騰騰的手把肉、果條、炒米、奶豆腐、酥油餅、酸奶餅等裝在美輪美奐的掐絲琺琅陶瓷盤裏,琳琅滿目,品種豐富。
    張長弓頭痛欲裂,看見布爾罕叔侄狼吞虎咽,大快朵頤,自己卻惡心欲吐,毫無食欲,蔫蔫問:“塔拉,我帶給你的薊州醬還有嗎?”這是一種由黃豆、麵醬、辣椒等配料製作成的醃製食物,味道鮮美,譽為“天下第一醬”。
    塔拉是可汗禦用巫師,在部落地位尊貴,擁有兩萬多頭牲口,富甲一方,卻無子無女。她把張長弓當兒子看待,張長弓投桃報李,極盡所能奉上大唐最好的物品:蜀錦、絲綢、鎮江醋、薊州醬、廣州瓷、龍井茶等,某年甚至異想天開帶了洛陽白菜和荊州柚,可惜路上都壞掉了。塔拉感動得直掉淚,對張長弓有求必應。
    塔拉把奶茶倒進四個潔白如玉的骨瓷碗裏,碗底有搗碎的炒米、核桃、花生、葡萄幹、鬆子等堅果,被奶茶衝起,香氣撲鼻,讓人垂涎三尺。她見張長弓形容憔悴,儼然一副病態,氣鼓鼓說:“薊州醬早吃完了。布爾罕不似你有心,從揚州兩手空空而來。唉,草原的漢子什麽酒量?你居然跟他們鬥酒?”
    張長弓心說,都怪你們的習俗,不喝酒就認為瞧不起人。我喝死了也不能讓人誤會。
    他用手壓了壓太陽穴,感覺好受了些,一把抱住塔拉水桶一樣圓滾滾的腰,把臉貼著她的身軀說:“昨晚宴會你不在我身旁,無人替我擋酒,不覺就醉了。塔拉,你做我老婆好不好?如此賢惠勤勞還做得一手美食的塔拉,哪個男人不喜歡?”
    塔拉眉開眼笑,輕輕拉開他的手,嗔怪說:“你呀,渾身上下就這張嘴厲害!”她慈愛地看著張長弓,覺得自己一早的辛苦勞作都值了。
    張長弓喝下奶茶,不停咂舌,連誇好喝,伸出舌頭把碗舔了個幹幹淨淨。塔拉樂不可支,哼著小調愉快地坐下享受早餐,同時惡狠狠瞪了一眼布爾罕叔侄。叔侄二人嘴裏含著食物,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他們在揚州生活多年,依然沒學會南方人的狡黠,寧可千刀萬剮也不願說如此肉麻的話。
    張長弓抓了塊奶豆腐放進嘴裏慢慢咀嚼,問:“大汗昨晚找你有事?”
    塔拉打著飽嗝,說:“問我要迷藥。說是在山穀東邊發現一群野馬,馬王是匹剽悍強壯的大黑馬,問我可有藥能迷倒它。我給了一大包,別說一匹馬,一群馬都能放翻。”
    聽說有好馬,張長弓細長的眼睛立即瞪得滾圓,問:“迷藥怎麽用?我好幾次要抓馬王,都被它逃脫了。”
    “找個上風口點燃迷香,不到半時辰就起效。”
    “萬一風向轉變,迷倒自己怎麽辦?”
    塔拉大笑,說:“杠精!我有解藥,服下就好。”
    張長弓豎起大拇指,感歎說:“塔拉,我的好塔拉,這世上還有你做不到的事嗎?死去的老可汗依靠你,新可汗器重你。我嘛,更加離不開你。你跟我去揚州吧,我給你養老。南方溫暖濕潤,最養人。你去揚州住上一段時日,定年輕十歲,再次變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大美人!”
    塔拉頗為自得地看著布爾罕,搖頭說:“故土難移!這裏雖然寒冷幹燥,但我生於斯,長於斯,隻願長眠於斯。不似有的人,看見好的、年輕的就見異思遷,忘了祖宗。”
    食物堵住布爾罕的嗓子眼,他劇烈咳嗽,麵紅耳赤。富饒繁華的揚州城裏,他的嬌妻弱子望眼欲穿,可不想在此永遠陪伴陰險狠毒的老巫婆。甚至傻乎乎的烏爾特在見識了中原的富庶穩定後,也不想再回草原生活。
    張長弓宿醉未醒,渾渾噩噩過了一天,越發思念韓雪兒。數次衝動想動身回蒲類見佳人一麵,可是韓家人看守嚴密,見麵談何容易?不由泄氣。
    深夜,阿史那·杜平令人從床上帶走塔拉,說有要事。去了約莫一個時辰,阿依穆來取塔拉的藥箱,她好奇地四處打量塔拉的帳篷,對來自中原的物品愛不釋手。布爾罕翻箱倒櫃,找出大量藥材卻不得要領。張長弓難得睡個好覺卻被吵醒,見二人雞同鴨講說不明白,插嘴問:“塔拉要什麽藥?”
    “解迷藥的。”
    張長弓打著哈欠,指著角落一包藥說:“白紙包的是迷藥,黃紙包的是解藥。”這是他今早問塔拉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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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依穆取了藥,掀開簾子出門,回臉對張長弓說:“大唐仕女名不虛傳,可汗高興壞了,要重賞你!”
    張長弓聽得莫名其妙,他睡意正濃,懶得追究,倒頭呼呼大睡,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肚子餓得咕嚕嚕叫喚。青春美貌身材火辣的侍女奉上早茶,熱情似火不停撩撥他。張長弓假裝糊塗,顧左右而言他。他害怕食物有毒,隻胡亂吃了幾塊糕餅墊肚,奶茶一口不敢碰。塔拉的侍女常年侍候主人,耳濡目染,定擅長調製毒藥。他可不想像布爾罕一樣終身被人拿捏,盡管侍女失望的表情讓他心猿意馬。
    他帶著布爾罕叔侄出發去找馬王,隨身貯備了四五天的幹糧。圈養的馬匹一代不如一代,遠不如野馬強健。野馬群是後宮製,所有的母馬都是馬王的妻妾,其他公馬想擁有自己的後代,必須要擊敗馬王成為新的頭馬才行。馬王既是最幸福的也是最短命的,還必須是最強壯的。野馬王才是世上最好的馬。
    三人來到山穀,四處搜尋不見野馬群的蹤影,肚中饑餓,於是坐在一條小溪旁飲馬歇息。遠處的帕米爾山高聳入雲,遼闊的天空不時有鴻雁飛過。烏爾特取出馬肉脯給大家食用,張長弓咬了一口,突然問:“塔拉想我們留在這裏陪她,會不會在肉脯裏下毒?”
    布爾罕一臉生不如死的表情,手裏的肉脯頓時不香了。烏爾特說:“肉脯是我親自做的,放心吃吧。嬸嬸真下毒的話,叔叔留下就行了,不要連累我們。”布爾罕氣得用馬鞭抽他,烏爾特笑嘻嘻地躲開了。
    張長弓正待揶揄幾句,遙遙看見幾個身姿矯健的突厥女子打馬而來,倏忽已到跟前。卻是塔拉的侍女們,說是主人讓三人即刻回去。
    布爾罕麵如土色,作聲不得。張長弓哈哈大笑搖頭:“真是的,塔拉一時片刻都離不得老公。就是牲口也要喘口氣啊!你們轉告塔拉,我們在找野馬群,不管找沒找到,頂多五六天就回。”
    一名侍女說:“不行,等你們回來,大唐仕女都餓死了。她從昨晚到現在不飲不食,隻嗚嗚地哭。可汗急得團團轉,塔拉大人出主意讓張公子來勸。請公子即刻動身!”
    張長弓大奇,問:“哪裏來的大唐仕女?”
    侍女們都不知道詳情,隻聽說可汗要娶她做可敦。
    張長弓知道可敦是突厥可汗的正妻,不敢怠慢,疾馳而歸。塔拉等候多時,見到張長弓,欣喜說:“你可回來了!可賀敦聽不懂突厥語,嚇得瑟瑟發抖。你讓她不要害怕,可汗視她如珠如寶,比眼珠子還珍惜,絕舍不得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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