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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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爾特遲遲未歸,張長弓惶恐不安,思來想去,決定去找布爾罕商量。他從韓雪兒營帳出來,遙見帳外一個雄壯身影,亂發虯結在風中飛舞,威風凜凜宛如雄獅,正是烏爾特。他按捺不住狂喜,緊緊擁抱,低聲問:“來了嗎?”
    烏爾特點頭,說:“藏在附近山洞裏。”
    張長弓喜出望外,猛親烏爾特額頭。他一直擔心烏爾特傻裏傻氣,沒想到做事這麽可靠。自從韓雪兒來後,張長弓就搬離塔拉的氈房,在韓雪兒營帳旁搭了個簡陋的小廬以備隨時召喚。是夜,等到夜深人靜,他和烏爾特偷摸出帳,馬蹄下綁上毛氈,躲過牙帳巡丁,騎馬靜悄悄直奔山穀。
    月牙兒高掛樹梢,烏爾特領著張長弓輕車熟路,不一會便摸到了山腳。循林中荒蕪小道,到了山洞外的小樹林,打了個呼哨,值番監守的韓崇文和韓崇武閃出樹林,見了張長弓激動不已,稟報無事。張長弓留下烏爾特原地細心監察,自己隨二人進山洞。
    洞裏生著火,溫暖而潮濕。眾人裹著毛氈席地而眠,鼾聲正濃。濕氣侵襲毛氈,濕噠噠可扭出水來。連續四日不分晝夜趕路,所有人都累癱了。也就烏爾特與文武兄弟北邊長大,久曆風霜雨雪,比眾人稍強些。張長弓見隻有寥寥數人,心涼了半截。再細看,高仙草和顧易之還夾雜其中,更氣不打一處來。
    文武兄弟搖醒宋繼儒,張長弓劈頭蓋臉埋怨:“你是來救人還是遊山玩水?帶這兩個累贅做甚?突厥人善騎射,性殘忍,單憑你們幾人怎能救出韓雪兒?”
    眾人被他吵醒,紛紛坐了起來。高仙草和顧易之想辯駁,見他氣勢洶洶,嚇得縮頭不言。
    宋繼儒臉上堆起疲憊笑容:“張兄教訓得是,隻是人多口雜,容易泄露行蹤,不如喬裝打扮,混入其中,出奇製勝。隻是不知內裏情形,還望張兄不吝賜教。”
    張長弓一屁股坐在火堆旁,抽出樹枝吹滅火,在地上一邊比劃一邊說:“突厥習俗逐水草畜牧,住氈房,把車環成一圈作為營地。英武可汗居住的牙帳中常五百人持兵自衛,此外部落皆散居山穀。居中最大穹廬氈帳為牙帳,韓姑娘的帳篷在這裏,我的挨著她……”
    張長弓不善文墨,畫得一塌糊塗。眾人滿臉懵懂,一頭霧水,互相環視,不敢出聲詢問。
    良久,高仙草怯生生問:“突厥習俗如何?”
    張長弓歎氣說:“英武可汗立韓姑娘為可敦,也不算辱沒她。隻是突厥習俗與我中原大相徑庭,賤老貴壯,寡廉恥,無禮義,猶古之匈奴也。他們敬鬼神,信巫覡,尊重戰死沙場的勇士,鄙薄病死老死的人。人死了,停屍帳中,家人親屬多殺牛馬拜祭,繞著帳篷哭喊,以刀劃麵,血淚交下,七度而止。”
    高仙草摸麵咋舌:“這不是毀容嗎?”
    張長弓笑說:“這算好的了。突厥習俗,父親兄長死後,子弟就接收除親母外的後母、嫂子為自己妻子。若是可汗死了,繼任者有自己的可敦,原來的可敦就要自殺殉夫,謂尊者不得下淫。”
    眾人麵麵相覷,顧易之斬釘截鐵說:“我們絕不讓韓姑娘受到這樣的侮辱。”
    張長弓看了他一眼,笑說:“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突厥還有一個更可笑的傳統:新可汗初登位時,近侍重臣等用車載著新可汗,隨日轉九回。每一回,臣下皆拜。拜後,扶著新可汗乘馬,以帛布絞其頸,等到快要氣絕時,解開帛布釋問:‘你能當幾年可汗?’新可汗剛逃出生天,神情瞀亂,不能詳定多少。大臣們根據他說的話,用最短的年限來做判定。我當初護著英武可汗做這事時,驚得下巴頜差點掉了。”
    眾皆失笑,俄而想到韓雪兒那樣的花容月貌,雪花一樣的肚腸,卻身陷狼窩,從蠻夷之禮,笑容不由消失。
    宋繼儒問:“他們有什麽可鑽營之處?昔日漢高祖白登山被匈奴圍困,謀士陳平前往匈奴閼氏的大營,送上黃金及一幅美女圖,告訴閼氏:大王入主中原,定會娶畫中美女當閼氏,您就失寵了,還是勸說大王撤兵為妙!於是當晚,閼氏來到單於大營,成功勸說其撤軍。不知英武可汗帳中,是否有這樣舉足輕重的人物?”
    張長弓點頭:“有。巫師塔拉可以左右英武可汗的意誌。隻是她不貪財、不貪權,隻相信自己占卜中看到的異象,狡猾凶殘,僅忠於英武可汗一人,無人能收買她。此路不通!”
    “有其他方法能混進去嗎?比如偽裝成你的仆從?”李福小心翼翼提問。
    張長弓搖頭:“我與英武可汗相交數載,他熟稔我的親隨,突然出現幾個生麵孔,隻怕引起警覺。再說你們中有幾人會說突厥語?”
    文武兄弟齊聲應答:“我!”
    張長弓露出笑容:“多虧還有兩人。英武可汗初登汗位,正想借娶親來彰顯武力,籠絡人心。明日起,西域諸胡部落首領陸陸續續會來參加婚禮,你們渾水摸魚潛入進來,相機行事。實在不行,放火燒營,天幹物燥的,燒他娘的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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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皆笑。韓嬌嬌說:“高小姐已獻過火燒連營之計。”
    張長弓猛拍大腿,指著韓嬌嬌說:“嬌嬌酷似奚王,可偽托是奚人公主來參加婚禮。”
    “此計甚妙!隻是奚王來了,不就拆穿了嗎?”宋繼儒忐忑不安問。
    張長弓大笑:“奚部內亂不斷,固安公主、成安公主還有什麽東光公主的,帶著各自的兒子和部下互相殘殺,此消彼長,也不知誰才是真正的奚主。真來人了,就說是對頭公主的後代,胡攪蠻纏,有誰知道真假。”
    張長弓詳細交待注意事項後,說:“英武可汗對韓姑娘寵愛無比,已引起部落眾人的嫉妒猜忌。我要盡快趕回去,防止有人暗中加害她。”
    宋繼儒用力擁抱他,隻低低說:“多加小心!”
    張長弓笑笑,抖抖披風,和烏爾特很快消失在無盡夜色中。
    晨霧散去,太陽出來,夷播海的水麵結了層薄薄的冰。張長弓伸腿踹上一腳,冰層哢嚓哢嚓裂開了。張長弓拾起一大塊亮晶晶的冰塊,小心翼翼的放進皮囊裏。
    營地裏,韓雪兒驚喜地拿著冰塊對著陽光眺望,冰塊晶瑩剔透,金色陽光化為七色,修長的手指潔白如玉,美極了。
    英武可汗如同欣賞一幅畫一樣含笑看著韓雪兒,扭頭問:“阿依穆昨晚在你的帳篷裏等了一夜,原來你抓魚去了。抓了幾條?”
    張長弓聳聳肩,苦笑說:“太冷了,一條也沒抓到。”
    英武可汗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說:“我把阿依穆賜給你,可你到現在還未曾碰過她?難道我突厥的美女不夠漂亮嗎?”
    張長弓誠惶誠恐回答:“中原禮儀,婚嫁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不管新人是否樂意。我年紀不小了,遲遲未婚隻為找自己中意的女子。我為逃避家裏安排的婚事來到這裏,乃是羨慕突厥習俗男女看對眼就遣人娉問,父母多支持子女心願。我愛慕阿依穆已久,想聘為正妻,故不急於求成。何況突厥律法嚴苛:謀反、殺人者皆死,淫者割勢而腰斬之。我可不想死前還變太監。”
    除韓雪兒外,眾人皆笑。
    英武可汗指著張長弓大笑:“虧你還有點理性,我以為你見了美色就忘乎所以了!你真這樣想,等我的婚禮結束,我親自為你做媒。”
    張長弓連忙指天發誓,句句肺腑之言。他一向豪爽任俠,平易近人,在突厥部落頗得人心,無數少女偷偷愛慕著他。阿依穆竊喜不已,麵露得意之色。這時,眾侍女紛紛圍上來,親吻她的麵頰表示祝賀。韓雪兒看得一頭霧水,忙詢問張長弓。
    張長弓終於逮到機會,忙把宋繼儒等人來搭救之事說了一遍,韓雪兒忍不住淚灑當場。
    英武可汗心生警惕,大聲責問:“你說什麽惹哭了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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