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三年深秋，瓦崗山的楓葉紅得像凝固的血。翟讓坐在聚義廳的虎皮椅上，望著案頭密報的手微微發顫。窗外寒風卷著枯葉撲打窗欞，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大哥，徐三哥遇刺了！"王伯當撞開廳門，滿臉血汙，"在運糧途中遭伏，箭上淬了毒！"
    翟讓霍然起身，腰間佩刀撞翻了案上的茶盞。滾燙的茶水在羊皮地圖上蜿蜒成河，正漫過標注著洛口倉的紅點。三個月前，正是李密獻計奇襲洛口倉，讓瓦崗軍一躍成為中原最強大的反隋勢力。那時翟讓還握著大纛旗，如今卻隻能看著李密日漸坐大。
    "定要查出幕後黑手！"翟讓的吼聲震得梁上積塵簌簌而落。他不知道，此刻在山南的密營裏，李密正對著燭火擦拭匕首，刀鋒映出他陰鷙的麵容。
    "軍師，徐世積命不該絕。"房彥藻垂手而立，額角還沾著草屑，"但箭毒入體，怕是半年內難上戰場了。"
    李密冷笑一聲，將匕首插入木案："翟讓沒了左膀右臂，該動手了。"他望向帳外搖曳的火把，想起半月前單雄信送來的密信。這位瓦崗舊將在信中寫道："翟讓胸無大誌，久必誤事。願效犬馬之勞。"
    三日後，李密在軍帳中設宴，邀翟讓前來議事。邴元真親自備下酒菜，房彥藻帶著甲士埋伏在帳外。單雄信站在翟讓身後，手按刀柄，眼神卻始終回避著舊主。
    "翟大哥，這杯酒，敬咱們共舉義旗的情誼。"李密舉起酒盞，燭火在酒液裏搖晃。翟讓剛要舉杯，忽聽身後傳來金屬摩擦聲。
    "小心！"王伯當的驚喝與刀光同時響起。翟讓側身急避，寒光擦著脖頸掠過，卻見邴元真握著短刃撲來。他反手抽出佩劍，卻在這時聽見熟悉的呼喝——單雄信的槊尖，竟直直刺向他的後背！
    血花濺上酒案時，李密還保持著舉杯的姿勢。翟讓至死都睜著眼睛，目光裏滿是難以置信。帳外喊殺聲驟起，翟弘、翟寬兄弟帶著親兵趕來救援，卻被房彥藻的伏兵截殺在帳前。
    這場屠戮持續到黎明。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瓦崗山的溪水都染成了赤色。李密站在聚義廳前，望著滿地屍首，忽然覺得脊背發涼。他回頭看向單雄信等人，發現他們眼中閃爍的，不知是恐懼還是野心。
    "傳令下去，"李密整了整染血的衣袍，"翟讓妄圖謀反，已伏天誅。凡追隨翟氏者，既往不咎。"
    山風裹著血腥氣掠過瓦崗寨，吹得軍旗獵獵作響。遠處傳來傷兵的哀嚎，與林間烏鴉的啼叫交織在一起。沒人注意到，在山腳下的密林中，一個身披鬥篷的身影勒馬回望。蘇定芳握緊韁繩，眼底滿是複雜的神色。他知道，從這一刻起，瓦崗寨再也不是那個義薄雲天的瓦崗寨了。
    這場變故，像一顆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漣漪正在整個中原擴散。洛陽的王世充聽聞消息後撫掌大笑，李淵在晉陽城中默然不語，而遠在江都的隋煬帝，還在醉生夢死中等待著末日的降臨。瓦崗山的裂痕，終將成為埋葬這個龐大勢力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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