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紫微宮的銅鶴燈將大殿照得恍若白晝，王世充斜倚在沉香木榻上，手中的夜光杯盛滿西域葡萄酒，猩紅酒液隨著他的笑聲輕輕晃蕩。階下長案擺滿八珍玉食，鎏金食盒裏的駝峰炙還騰著熱氣，這是他大敗李密後特設的慶功宴。
    "今日能破瓦崗，全賴諸位鼎力相助！"王世充的目光掃過席間，落在單雄信、房彥藻、邴元真三人身上時，笑意更濃，"單將軍的棗陽槊、房將軍的連環箭、邴司馬的軍機策，當真令李密小兒肝膽俱裂！"
    單雄信端著酒盞的手微微發顫，酒液順著杯沿滴落在繡著金線的袍角。他想起半月前，正是這三人在邙山之戰中突然倒戈，生生截斷李密後路。當時李密披頭散發地抓住他的韁繩，聲嘶力竭地喊著"二賢弟"，而如今單雄信仰頭飲盡杯中酒，辛辣的酒液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心底翻湧的愧疚。
    王仁澤晃著鑲寶石的酒壺湊過來"叔父，聽聞秦瓊、程咬金那幫山東響馬正往洛陽而來，要不要"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不可！"王世充猛地坐直身子，腰間的匕首撞在榻邊銅爐上，"秦瓊那柄虎頭錇棱金裝鐧威震天下，程咬金的三板斧也是萬夫莫敵，若能將他們收歸麾下"他眼中閃過貪婪的光，轉頭對單雄信道，"單將軍與他們同出瓦崗，明日便代本王出城相迎。"
    三日後，洛陽城外官道揚起漫天黃塵。秦瓊騎在黃驃馬上，望著城樓飄揚的"鄭"字大旗，眉頭擰成川字。程咬金拍了拍他的後背"二哥，要不咱繞開洛陽？我總覺得那王世充眼神陰鷙，不是善茬。"
    話音未落，城門大開，單雄信領著一隊騎兵疾馳而來。"諸位兄弟！"單雄信翻身下馬，卻被秦瓊冷冽的目光釘在原地。羅士信攥緊手中的镔鐵槍，槍尖在地上劃出刺耳聲響。
    "二賢弟好手段。"秦瓊的聲音像是淬了冰，"邙山一戰，可讓李密寒透了心。"單雄信麵色漲紅，正要辯解，王世充的車架已到跟前。
    "久聞諸位大名！"王世充掀開金絲繡簾，親自攙扶秦瓊下馬，"本王帳中虛位以待，還望各位英雄"
    "多謝鄭王美意。"秦瓊不著痕跡地抽回手，"隻是我等歸心似箭，家中高堂"
    "秦將軍！"王世充突然提高聲調，"裴仁基、裴行儼父子謀逆，三日前已被梟首示眾！"
    空氣瞬間凝固。牛進達的佩刀"嗆啷"出鞘半寸，程咬金的板斧在陽光下泛著寒光。秦瓊身形微晃，想起半月前裴行儼在瓦崗寨與他對酌的場景，少年將軍說要學霍去病封狼居胥，此刻卻
    "裴將軍忠肝義膽，怎會"秦瓊的聲音發顫。
    "哼！"王世充冷笑，"他們暗中勾結李唐，妄圖裏應外合！"他忽然抓住秦瓊的手腕，"秦將軍如此忠義，想必不會學那等叛國賊吧？"
    暮色中的洛陽城像頭蟄伏的巨獸。秦瓊等人被安置在城南驛館，四周暗哨如織。深夜，單雄信翻牆而入，懷中抱著裴仁基的青銅劍"二哥，我也是今日才知王世充那廝早就忌憚裴家父子的威望。"
    程咬金怒砸茶盞"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在瓦崗宰了那奸賊！"
    秦瓊撫摸著劍身的銘文，突然抬頭"今夜三更，西門見。"他望向窗外的殘月，"王世充此人，狼子野心。裴將軍的血不能白流，我們得為天下百姓找個真正的明主。"
    當更鼓聲第三次響起時，十三騎黑影如鬼魅般掠過洛陽城頭。王世充站在宮牆之上，望著遠去的背影，把玩著裴仁基的印信冷笑"想走？天下之大，還能逃得出本王的手掌心？傳令蘇定方，即刻整軍追擊！"月光灑在他腰間的匕首上，映出一抹森然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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