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殘陽如血，將定鼎門的斷壁殘垣染成暗紅。秦瓊倚著斑駁的城牆，望著遠處飄零的旌旗，腰間虎頭湛金槍的纓穗在風中無力地搖晃。程咬金蹲在地上，用宣花斧刃削著枯枝，火星濺在他破舊的衣袍上“二哥，咱們這一去，怕是再難回這是非之地了。”
    牛進達將行囊甩上肩頭，鐵打的漢子此刻也露出幾分悵然“洛陽雖破，到底是兄弟們拋灑熱血的地方。”羅士信卻默不作聲，隻是將手中的镔鐵棍又緊了緊，他總覺得這寂靜得過分的黃昏，藏著某種不祥的預兆。
    正待啟程，家將張環氣喘籲籲跑來，額頭沁著冷汗“諸位爺！有位道長求見，說是說是故人。”秦瓊心頭一震，與程咬金對視一眼——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哪來的仙長？但那“故人”二字，又讓他不得不慎重。
    眾人隨張環穿街過巷，拐進一處荒廢的道觀。斷碑殘垣間，青苔漫過石階，唯有三清殿前燭火搖曳。一個身影負手而立，月白色道袍在晚風中獵獵作響，腰間長劍寒光若隱若現。那人聞聲轉身，三縷墨髯下，一雙星目含笑，正是徐茂公。
    “二哥、四弟、六弟、老兄弟！”徐茂公拂塵輕揚，聲音清朗如鳴玉，“一別數載，洛陽城頭的風雲，可還入得諸位法眼？”
    秦瓊疾步上前，緊緊握住徐茂公的手，粗糙的掌心傳來熟悉的溫度“三弟！你怎會在此？當年你隨唐王西去，不是”
    “天機不可泄，不可泄啊。”徐茂公笑著打斷，目光掃過眾人疲憊的麵容，“我知你們欲返山東，隻是這前路卻未必太平。”
    程咬金撓著大胡子，咧嘴笑道“徐老道！有話直說，別拿那些玄乎事兒唬人！咱哥幾個刀山火海都闖過來了，還怕路上幾個蟊賊？”
    徐茂公卻收起笑容，從袖中取出一卷素絹，展開竟是幅殘破的天下輿圖。他指尖劃過山東地界，燭火在他臉上投下詭譎的陰影“竇建德餘部蟄伏河北，王世充舊將流竄河南，更有一股神秘勢力，專截各路豪傑。半月前，單雄信堂弟單雄忠，便在曹州道上”
    “什麽？！”羅士信猛然攥緊鐵棍，鐵衣摩擦發出刺耳聲響。單雄信戰死時，曾托孤於眾人，如今他唯一的血親竟遭不測？
    徐茂公並未理會眾人的震驚，繼續說道“此勢力所用暗器，形如柳葉，劇毒無比。據我所知，這手法與當年瓦崗寨中某位故人有關。”
    牛進達眉頭緊皺“三弟，你是說咱們中間出了叛徒？”
    “非也。”徐茂公將拂塵甩向輿圖，“還記得裴元慶之死嗎？那詭異的火雷陣，還有李密失蹤時的漫天迷霧這些看似偶然的災禍，背後都有同一雙手在操控。”
    秦瓊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往事如潮水般湧來。裴元慶慘死新文禮之手，李密帶著玉璽神秘消失，每一件事都透著蹊蹺。他握緊腰間佩劍“三弟，你直說吧，該如何是好？”
    徐茂公突然湊近，壓低聲音“明日辰時，黃河渡口會有艘紅帆商船。船上有位姓蘇的年輕人，他手中的青銅令牌，便是破局關鍵。但切記——不可輕信任何人，哪怕是”話音未落，道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不好！追兵來了！”程咬金抄起宣花斧，“徐老道，你跟我們一起走！”
    “不必。”徐茂公後退半步，周身竟騰起淡淡白霧，“我自有去處。記住，青銅令牌，蘇姓少年”話音漸弱，他的身影已消失在霧氣中，唯有燭火無風自動，在地上投下一道詭異的劍影。
    秦瓊望著空蕩蕩的殿門，手中還殘留著徐茂公的溫度。夜色漸濃，洛陽城的晚風裹著血腥氣撲麵而來，他知道，這場始於瓦崗聚義的江湖恩怨，遠未到落幕之時。而那個叫蘇定方的年輕人，又將在這亂世中掀起怎樣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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