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前回。卻說大唐秦王李世民帳下諸將，見尉遲敬德輔佐劉武周，於晉州、澮州一帶連敗唐軍，所向披靡，皆心頭火起。那尉遲敬德手持單鞭雙鐧，勇猛無儔，更兼深諳兵法，幾番交鋒下來，唐軍折損了數員戰將，連齊王李元吉亦曾被他挑落馬下，若非親衛拚死相救，險些喪命。消息傳回長安，朝野震動，高祖李淵急召秦王李世民，命他親率大軍出征，務必收服此獠，或除之而後快。
    秦王領命，點起徐茂公、秦瓊、程咬金、殷開山、劉弘基一眾戰將，星夜兼程趕赴前線。大軍行至美良川左近，秦王於中軍大帳召集諸將議事，帳內燈火通明，映得眾將臉上皆是凝重之色。
    “諸位兄弟，”秦王環視帳中，聲如洪鍾，“那尉遲敬德勇冠三軍，且忠心護主，實乃難得將才。若能收歸我大唐麾下，如虎添翼；若一味死戰，我軍必多有折損。今日召集諸位，便是要商議一條妙計，既能除劉武周之羽翼，又能保全敬德性命，勸其歸降。”
    話音未落，帳下一人霍然起身，玉麵長髯，正是排行第三的徐茂公。他拱手道“殿下所言極是。那尉遲敬德雖為敵將，卻非暴虐之徒，其忠勇之名，連我等亦多有耳聞。若能以大義感召，使其幡然醒悟，實乃大唐之幸。”
    坐在下首的秦二爺秦瓊聞言，眉頭微蹙，撫著腰間金裝鐧道“三弟所言有理，隻是尉遲敬德性情剛烈，又與我軍有過數次惡戰，恐難輕易歸順。且他眼下正是劉武周倚重的大將，如何能引他入我等彀中？”
    徐茂公微微一笑，走到帳中懸掛的地圖前，手指在一處河道蜿蜒之地重重一點“二哥請看，此處便是美良川腹地的紅泥澗。這紅泥澗兩側皆是峭壁，唯有中間一條窄道可通，形如葫蘆，入口寬闊，內裏卻越走越窄，最深處僅容數騎並行。若能將尉遲敬德誘至此處，再以大軍封鎖入口與兩側峭壁，他縱有天大本事，也插翅難飛。”
    秦瓊湊近細看，沉吟道“此地形確是設伏的絕佳之地。隻是如何能讓尉遲敬德乖乖進入紅泥澗？他久經沙場，豈會不知其中利害？”
    徐茂公轉身，目光落在帳外，朗聲道“此事需分兩步走，還需四弟與殿下親自出手。”
    正說著，帳簾一挑，一個身材魁梧、手持宣化斧的大漢大步流星走進來，正是四弟程咬金。他剛巡營回來，聽聞帳中議事，便急匆匆趕來，粗聲問道“三哥叫俺老程何事？莫非是要去揍那尉遲黑炭？”
    徐茂公見他進來，笑道“四弟來得正好。此次誘敵，非你不可。”遂將地圖上的計策細細說了一遍，末了對秦瓊道“二哥，此次美良川之戰，需如此行事——先讓四弟領一支精騎，前去挑戰尉遲敬德，隻許敗，不許勝，將他引向美良川方向。切記，四弟隻需詐敗引誘，不可戀戰，更不可傷他性命，以免斷了歸降之路。”
    程咬金一聽要他去誘敵，頓時摩拳擦掌“這有何難！俺老程跟他交手時，故意賣個破綻，讓他占些便宜，保管把他引得暈頭轉向！隻是引到美良川便完了？”
    “非也。”徐茂公搖頭，“四弟將他引至美良川外圍後，便佯裝力竭，退往側翼。此時，需由殿下親自出麵，再引他一程。”
    秦瓊聞言一驚“讓殿下親自引誘？此舉太過凶險！尉遲敬德勇猛異常，殿下萬金之軀，豈能涉險？”
    徐茂公解釋道“二哥放心。殿下引他時，身邊自有精銳護衛，且殿下武藝亦非尋常，隻需保持距離，以言語相激，讓尉遲敬德以為能一舉擒獲大唐秦王，必然窮追不舍。尉遲敬德眼下連勝，心高氣傲，又見是殿下親自出麵，定然不肯放過這‘大功’，如此方能將他引至紅泥澗深處。”
    他頓了頓，繼續道“待尉遲敬德進入紅泥澗，殿下便率軍撤出，此時我等早已在此布下天羅地網——東側由二哥領玄甲軍封鎖入口，西側令殷開山、劉弘基伏於峭壁之上，備好滾石檑木，斷其後路。屆時，三麵合圍，隻留南麵一條絕路，卻不放箭石，隻以兵甲相逼。”
    秦瓊這才恍然，點頭道“如此一來，尉遲敬德進退不得，便是插翅也難飛了。隻是圍住之後，如何勸降？他性子倔強，怕是寧死不降。”
    “這便是關鍵。”徐茂公眼中精光一閃，“待他被困，我等便曉以大義——先說劉武周不過是割據一方的反賊，胸無大誌，且猜忌功臣，絕非明主；再言我大唐順應天意，秦王更是知人善任，禮賢下士，若他歸唐，必能施展抱負，名垂青史。屆時殿下親自喊話，以示誠意，尉遲敬德素有忠勇之心，未必不會動心。”
    程咬金在一旁聽得興起，拍著胸脯道“三哥這計策妙！俺老程這就去準備，保管把那黑炭頭引到紅泥澗！隻是到了勸降時，若他不肯，俺老程一斧子劈了他！”
    “不可！”徐茂公與秦瓊同時喝止。徐茂公正色道“四弟切記，此次目的是收服尉遲敬德，而非取他性命。此人乃曠世猛將，若能為殿下所用，將來平定天下，必是大功一件。你隻需誘敵，其餘之事，自有殿下與我等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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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瓊亦道“三弟所言極是。尉遲敬德雖為敵將，卻光明磊落，是條好漢。我等與他交鋒數次，深知其本事，若能化敵為友，實乃美事。四弟誘敵時，務必小心，切莫傷了他，也莫要讓他傷了你。”
    程咬金撇撇嘴，雖有些不情願，卻也知道二位兄長所言有理，嘟囔道“曉得了曉得了，俺隻引不打便是。”
    正說間，帳外傳來親兵通報“啟稟殿下，徐將軍、秦將軍，尉遲敬德在營外挑戰，口出不遜，說要踏平我唐營！”
    徐茂公與秦瓊對視一眼，皆是眼中一亮。徐茂公笑道“說曹操，曹操到。四弟，該你登場了。”
    程咬金哈哈大笑，提起宣化斧便往外走“來得正好！看俺老程怎麽戲耍那黑炭頭！”
    秦瓊起身，對徐茂公道“三弟，我這就去點兵，前往紅泥澗布防，務必萬無一失。”
    “二哥保重。”徐茂公拱手相送，又轉身對帳外喊道，“請殿下入帳，商議引敵之事。”
    片刻後，秦王李世民步入帳中，一身銀甲，英姿勃發。聽聞徐茂公的計策，他撫掌讚道“茂公此計甚妙！為收敬德這等良將，孤親自引敵，又有何妨？隻是辛苦諸位兄弟了。”
    徐茂公躬身道“為殿下效力，為大唐建功，乃我等本分。殿下引敵時，隻需按計行事，切莫追得太近，我等已在沿途布下暗哨，隨時通報動靜。”
    李世民點頭，目光堅定“孤曉得了。尉遲敬德乃天下奇才，孤必得之。若能勸他歸降，美良川之戰，便不算動幹戈，而是為大唐添一臂膀。”
    當下，眾將依計行事。程咬金披掛整齊，領了三千騎兵，呼嘯著衝出營門，直奔尉遲敬德而去。營外，尉遲敬德胯下烏騅馬，手持單鞭，正立馬叫陣，見唐軍出營，放聲大笑“來得好！今日定要再擒你大唐幾員戰將，讓李世民知曉某的厲害！”
    程咬金罵道“黑炭頭休得猖狂！俺老程來會你！”說罷掄起宣化斧便衝了上去。兩人馬打盤旋，戰在一處。程咬金有意示弱，十餘合後，故意賣個破綻，被尉遲敬德一鞭掃中斧柄，“哎呀”一聲，撥馬便走，口中喊道“黑炭頭果然厲害，俺老程不是對手，暫且饒你！”
    尉遲敬德哪裏肯舍，拍馬便追“匹夫休走！留下首級！”身後的五千騎兵亦緊隨其後，朝著美良川方向追去。
    程咬金在前且戰且退，時而回身與尉遲敬德交上兩合，時而放聲大罵，引得尉遲敬德怒火中燒，隻顧著追趕，卻不知已漸漸踏入唐軍布下的陷阱。
    行了約莫一個時辰，已近美良川腹地。程咬金見時機成熟，忽然調轉馬頭，往左側山穀奔去，口中喊道“黑炭頭，有種你來追！”尉遲敬德正追得興起，哪裏肯停，正要催馬跟上，卻見前方大道上，一隊唐軍緩緩出現，為首一人銀盔銀甲，正是大唐秦王李世民。
    李世民勒馬立於道中，朗聲道“尉遲將軍，別來無恙？孤在此等候多時了。”
    尉遲敬德見是李世民，眼中精光爆射“李世民！你竟敢親自在此？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說罷舍棄程咬金，直奔李世民而來。
    程咬金趁機率軍退入側翼密林，按徐茂公之計，隱伏起來。
    李世民見尉遲敬德追來，不慌不忙，撥馬便往紅泥澗方向退去，身後親衛結成陣勢，且戰且走。尉遲敬德一心想擒獲李世民，立下大功，催動烏騅馬，緊追不舍，不知不覺間，已踏入紅泥澗的入口。
    此時，夕陽西下，紅泥澗兩側的峭壁被染得通紅，窄道內光線漸暗。尉遲敬德追得正急，忽聽身後傳來一聲炮響，緊接著喊殺聲震天。他猛地回頭，隻見入口處已被黑壓壓的唐軍封鎖，為首一員大將，正是手持金裝鐧的秦瓊。
    “不好！中計了！”尉遲敬德心頭一沉，正要回身衝殺，卻聽兩側峭壁上滾石檑木如雨落下，將退路徹底堵死。再往前看，李世民已率軍退出窄道，前方亦有唐軍列陣，形成合圍之勢。
    五千騎兵被壓縮在窄窄的紅泥澗中，進退不得，頓時亂作一團。尉遲敬德勒住馬，環顧四周，隻見峭壁之上旌旗招展，唐軍密布，自己已如甕中之鱉。
    他怒喝一聲，雙鞭緊握，仰天長嘯“李世民！某今日落入你的圈套，唯有一死，休想讓某歸降！”
    就在此時，峭壁之上傳來徐茂公的聲音，朗聲道“尉遲將軍，何必如此？劉武周不過是竊據一方的反賊，豈能與大唐抗衡？秦王殿下素來愛才，若將軍肯歸順，必當委以重任，共圖大業，豈不是勝過在此身死名滅？”
    尉遲敬德聞言，沉默不語，眼中卻閃過一絲複雜之色。紅泥澗內，一場關乎忠勇與抉擇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欲知尉遲敬德是否肯歸降大唐，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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