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的廝殺聲暫歇時，唐軍大營的帥帳裏正燃著鬆明火把，映得秦王李世民的臉膛明暗交錯。帳外的風卷著寒意掠過帳篷，帶起帆布簌簌作響，倒像是替帳內凝重的氣氛添了幾分聲勢。
    “元吉，”李世民將手中的令箭在掌心掂了掂，目光掃過帳下諸將，最終落在齊王李元吉臉上，“洛陽城已是強弩之末，王世充那老狐狸撐不了多久。你帶主力在此繼續圍困，切記‘圍而不打’四個字——斷他糧道，絕他外援，讓城內生亂，比強攻要省十倍力氣。”
    李元吉性子本就急躁，聞言忍不住皺眉“二哥，我等屯兵城下，不趁勢猛攻，難道眼睜睜看著竇建德來援？聽聞那夏王已起兵十萬，這時候分兵，怕是……”
    “怕就不是李家兒郎。”李世民打斷他，指尖在案上的地圖重重一點，落在洛陽以東百裏處，“竇建德若來，必經虎牢關。那關隘一夫當關，我帶三千精銳扼守在此，他十萬大軍也休想輕易過去。你隻需把洛陽盯緊，莫讓王世充出城接應，便是大功一件。”
    帳內的徐茂公捋著胡須點頭“秦王所言極是。虎牢關地勢險要，夏軍勞師遠征，我軍以逸待勞，此乃上策。隻是……”他話鋒一轉，目光投向帳外，“兵事凶險，秦王此去需得加倍小心。”
    李世民朗聲一笑，起身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放心，我帶的都是百戰精兵。你且守好大營，待我破了竇建德，再回頭與你共取洛陽。”說罷取過令箭，點了柴紹、王君可等將，又特意點了尉遲恭、程咬金，連帶著秦叔寶也一並叫上——這幾位都是身經百戰的猛將，有他們在側，便是遇上硬仗也能從容應對。
    安排妥當已是後半夜，帳外的星光漸淡，天邊泛起魚肚白。李世民揉了揉眉心，忽然對徐茂公與程咬金道“連日操勞，倒忘了營後那片禦果園。聽說原是隋煬帝所建，如今雖荒了些，卻也有幾分野趣。左右離出發還有兩個時辰，不如同去走走，鬆快鬆快？”
    程咬金最愛熱鬧，當即拍著大腿叫好“還是秦王懂我！這軍營裏待久了，聞著血腥味都快忘了果子香。走走走，三哥，咱陪秦王逛逛去！”
    徐茂公本想勸阻，見李世民神色輕鬆，便改口道“也好，隻是得帶些護衛，以防不測。”
    三人帶了十餘名親兵，沿著營後的小徑往禦果園去。此時正是春末，園內的桃樹李樹雖無人打理，卻也開得肆意，粉白的花瓣落了滿地，踩上去軟綿綿的。李世民望著滿園春色，笑道“當年煬帝在此尋歡作樂，怕是想不到今日成了我軍歇腳之處。”
    程咬金摘了個青杏塞嘴裏，酸得齜牙咧嘴“這破果子，哪比得上俺老家的甜棗！不過秦王說得是，這江山啊，終究得看誰能讓百姓過好日子。”
    徐茂公正待說話，忽聽得園外傳來一陣馬蹄聲，緊接著是親兵的怒喝“來者何人？擅闖軍營者死！”話音未落，便聽得兵器交擊之聲，十餘名親兵竟被人瞬間放倒。
    “李世民休走！單雄信在此！”一聲暴喝如驚雷炸響，隻見園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員大將手持金頂棗陽槊，身後跟著黑壓壓的人馬，竟是王世充麾下的飛虎大將軍單雄信！
    原來單雄信聽聞唐軍分兵，料定李世民會有所舉動，竟帶了五千精銳偷偷繞到唐軍大營後側，本想劫營，卻恰好撞見李世民三人在禦果園散步，當即殺了過來。
    “保護秦王！”徐茂公反應最快，抽出腰間佩劍擋在李世民身前。程咬金也急了，掣出八卦宣花斧便衝上去“單雄信你個白眼狼！當年瓦崗寨的情分都忘了？”
    單雄信眼中噴火，金槊橫掃“少廢話！你等助唐反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槊風淩厲，竟將程咬金逼得連連後退。他身後的五千人馬蜂擁而入，將禦果園團團圍住，刀光劍影瞬間籠罩了這片春色。
    李世民雖也會些武藝，卻哪裏是單雄信的對手？眼看單雄信一槊直奔麵門，徐茂公揮劍去擋，卻被震得虎口發麻，佩劍險些脫手。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聽得園外傳來一聲怒吼“賊子敢爾！”
    一道黑影如旋風般卷入，手中一條皂色鋼鞭舞得風雨不透，“鐺”的一聲正中單雄信的金槊。單雄信隻覺手臂劇震，金槊險些脫手，定睛一看，來者正是皂袍將軍尉遲恭！
    “尉遲恭？”單雄信又驚又怒，“你來得正好，今日一並送死！”
    尉遲恭不答話，鋼鞭如靈蛇出洞，招招不離單雄信要害。他本在營中整頓軍馬，聽聞禦果園有異動，立刻帶了親衛趕來，恰好救了李世民一命。
    “秦王莫慌！末將在此！”尉遲恭一邊酣戰，一邊對李世民喊道。程咬金見狀精神一振，斧子舞得更快“老黑來得好！咱哥倆並肩子上！”
    徐茂公也緩過神來，指揮著隨後趕到的唐軍護衛結成陣勢，與夏軍廝殺。李世民定了定神，抽出腰間佩劍加入戰團，雖不能衝鋒陷陣，卻也能護住自身，給尉遲恭等人掠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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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遲恭的鋼鞭何等厲害？單雄信戰了數十回合，漸漸力怯。他帶來的五千人馬雖多，卻被唐軍護衛與隨後趕到的援兵分割包圍，死傷漸增。尉遲恭瞅準一個破綻，一鞭掃中單雄信的坐騎，那馬悲鳴一聲栽倒在地，將單雄信掀了下來。
    “撤！”單雄信心知不妙，翻身躍起，招呼殘部便走。尉遲恭哪裏肯放，揮鞭追殺，又打翻了數十人。程咬金也嗷嗷叫著追了上去，直到將單雄信的人馬趕出營外數裏，這才收兵。
    禦果園內一片狼藉，花瓣上濺滿了鮮血。李世民望著尉遲恭，拱手道“敬德今日救駕有功，孤必重賞。”
    尉遲恭單膝跪地“保護秦王乃末將本分，何談賞賜？隻是單雄信賊心不死，往後需得更加謹慎。”
    徐茂公歎道“經此一事，更可見兵事凶險。秦王，虎牢關之行，萬萬不可大意。”
    李世民點頭，目光變得凝重“孤曉得。傳我將令，即刻點兵，前往虎牢關！”
    半個時辰後，唐軍大營外旌旗招展。柴紹、王君可、秦叔寶等將領已整好隊伍，三千精銳甲胄鮮明，刀槍如林。房玄齡、杜如晦兩位謀士騎著馬立在隊前，徐茂公也換了戎裝，神色肅穆。
    李世民翻身上馬，望著眼前的將士，朗聲道“竇建德十萬大軍壓境，欲救洛陽，我等扼守虎牢關，便是斷他的生路！此戰隻許勝，不許敗！”
    “隻許勝，不許敗！”三千將士齊聲呐喊，聲震雲霄。
    尉遲恭與程咬金並轡而立，前者緊握鋼鞭，後者掂著斧頭，眼中都燃著戰意。秦叔寶勒馬出列“秦王，末將願為先鋒！”
    李世民頷首“好！秦將軍開路，大軍向虎牢關進發！”
    號角聲起，唐軍隊伍如一條長龍，朝著洛陽以東的虎牢關蜿蜒而去。陽光灑在將士們的甲胄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預示著一場決定天下走向的大戰，即將在那險峻的關隘前拉開序幕。而遠在洛陽城中的王世充與正兼程而來的竇建德，尚不知曉，他們的命運，已在這支開赴虎牢關的隊伍腳下，悄然改變了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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