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四年五月初六，虎牢關下的夜風帶著幾分涼意，唐軍營壘內的篝火已漸次熄滅，隻有巡夜士兵的甲葉碰撞聲，偶爾劃破寂靜的夜空。誰料三更天剛過，中軍帳前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擂鼓聲——這鼓聲不似往日的聚將鼓那般沉穩，反倒如暴雷滾地、驟雨打篷，一通緊過一通，震得營中將士皆是心頭一緊，紛紛從睡夢中驚醒。
    “不好！定是大帥有緊急軍情！”帳外傳來各營校尉的呼喊聲。將士們不敢耽擱，摸黑披甲戴盔，有的甚至來不及係緊甲帶，便提著兵器朝著中軍帳奔去。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中軍帳前的空地上已列滿兩廂將官，人人盔明甲亮，腰間佩劍、手中長槍皆已備好，目光齊刷刷地望向帳門，等候秦王李世民的號令。
    不多時，李世民身著玄色鎏金鎧，腰懸七星劍，從帳內大步走出。他麵色沉毅，目光掃過眾將，見人人皆是整裝待發，微微頷首，沉聲道“前日生擒竇建德麾下主將範願，本帥從其口中審出，夏軍殘部已收攏敗兵，退守三十裏外的‘黑風坡’大營，且暗中派人聯絡洺州援軍，欲待援軍抵達後，再與我軍決一死戰！”
    眾將聞言，皆是眼中一凜——黑風坡地勢險要，兩側是陡峭山壁，中間一條狹長通道，若夏軍在此設伏，唐軍強攻恐會受損；更別說待其援軍趕到，此戰便會拖延日久，徒增變數。
    “大帥，末將願率部先行，去探探夏軍虛實！”尉遲敬德率先出列，手中雌雄雙鞭一振，聲如洪鍾。
    李世民抬手止住他，繼續道“不必試探！本帥已命斥候探明，夏軍殘部約有兩萬餘人，多是潰兵，軍心渙散，且黑風坡大營雖地勢險要，卻因趕修倉促，西側山坳處有一片密林，可容數千騎兵埋伏。今日天色未亮，正是突襲良機——若等天明，夏軍察覺我軍動向，或是其援軍趕到，再想破營便難了！”
    說罷，李世民轉身取過令箭架上的鎏金令箭，聲音陡然提高“眾將聽令！今日此戰，需以‘快’破敵，趁夏軍未醒、防備未設，一舉搗毀其大營，徹底肅清夏軍殘部！”
    “末將聽令！”眾將齊聲應和，聲震夜空。
    “尉遲敬德！”李世民擲出第一支令箭，“命你率五百玄甲騎為先鋒，即刻出發，從黑風坡西側山坳密林潛行，待辰時一到，率先衝擊夏軍大營正門，務必撕開其防線，為後續兵馬開路！”
    “末將領命！”尉遲敬德大步上前，接過令箭，轉身便朝營外走去。不多時，帳外傳來玄甲騎的馬蹄聲，雖急促卻沉穩，顯然是刻意壓低了聲響，朝著黑風坡方向疾馳而去。
    “秦瓊、程咬金！”第二支、第三支令箭接連擲出，“你二人各率八百輕騎，分左右兩翼，隨尉遲敬德之後潛入密林。待先鋒破營後，秦瓊率軍從左側包抄，截斷夏軍退往北側山道的去路；程咬金率軍從右側迂回，拿下夏軍大營的糧草營，斷其補給！記住，隻許快，不許戀戰，若遇頑抗，格殺勿論！”
    “遵大帥令！”秦瓊手持虎頭湛金槍，程咬金橫握宣花斧，二人同時接令，轉身點兵。帳外很快響起輕騎集結的動靜，兩支人馬一前一後，朝著西側山道而去，夜色中隻留下兩道淡淡的塵煙。
    緊接著，李世民又喚來羅士信、牛進達、王君可、柴紹四員將領，各授五百騎兵，命他們隨中軍主力行動，待伏兵發起突襲後，分別守住黑風坡的東、南、西、北四處出口，防止夏軍潰兵逃竄。四將領命後，也迅速出營整軍。
    最後，李世民看向徐茂公、張公謹、馬三寶等帳前謀士與將領，沉聲道“徐軍師隨本帥坐鎮中軍，張公謹督率後隊糧草，馬三寶、劉洪基、段誌玄、尹開山各率兩百騎兵，隨本帥統領剩餘兵馬，待伏兵就位後，從中路直插夏軍大營，與各路人馬合圍！”
    “末將遵令！”眾將齊聲應下。
    此時，帳外的天色已泛起一絲魚肚白，東方天際隱約透出微光。李世民抬手看了看天色，拔出腰間七星劍，向前一揮“全軍出發！目標黑風坡夏營！切記，行軍途中不得喧嘩，不得暴露行蹤，待辰時鼓響，再全力出擊！”
    “是！”
    號令傳下，三千鐵騎分成數隊，按照預定路線，朝著黑風坡方向進發。騎兵們紛紛用布帛裹住馬蹄，兵器也用麻布纏好，避免碰撞發出聲響。晨曦微露中，這支玄甲與明光鎧交織的鐵騎，如一條沉默的黑龍，悄無聲息地滑過曠野，朝著夏軍大營潛行而去。
    與此同時，三十裏外的黑風坡夏軍大營內，卻是另一番景象。營壘內的篝火早已熄滅，士兵們大多還在帳篷內酣睡，隻有少數巡營的士兵打著哈欠，懶洋洋地在營中走動。中軍帳內，竇建德正與麾下幾位偏將圍坐在案前，案上擺著幾碗冷掉的粟米粥和幾塊麥餅，眾人臉上皆是愁雲密布。
    “大王，昨日派去洺州的使者還未回來，援軍怕是一時半會兒到不了啊！”一個瘦臉偏將放下手中的麥餅，憂心忡忡地說道，“唐軍前日一戰擒獲範將軍，士氣正盛，若他們趁機來攻，咱們這兩萬殘兵，怕是難以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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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建德皺著眉頭，端起碗喝了一口冷粥，沉聲道“慌什麽！黑風坡地勢險要，唐軍若來強攻，咱們隻需憑險堅守，待援軍一到，再內外夾擊，定能反敗為勝！再說，唐軍剛打了勝仗，定然會休整幾日，不會這麽快就來進攻——今日一早，本王已命人去附近村落征糧，等糧草到了，先讓將士們飽餐一頓，提振士氣才是要緊事。”
    話音剛落，帳外突然傳來一陣士兵的呼喊聲“不好了！大王！唐軍打進來了！”
    竇建德猛地站起身，手中的粥碗“哐當”一聲摔在地上“什麽？唐軍怎麽會來這麽快！”
    他話音未落，帳外已傳來震天的喊殺聲與馬蹄聲，還有士兵的慘叫聲與兵器碰撞聲。竇建德急忙衝出帳外，隻見營門方向已燃起熊熊大火，無數唐軍騎兵如潮水般湧入營中，玄甲騎的黑色洪流所過之處，夏軍士兵紛紛倒地，根本來不及抵抗。
    “快！組織抵抗！守住大營！”竇建德拔出腰間佩劍，朝著身邊的士兵大喊。可夏軍將士大多剛從睡夢中驚醒，有的甚至來不及穿甲，手中連兵器都沒有，麵對唐軍的突襲，早已亂作一團。有的士兵試圖反抗，卻被唐軍騎兵一槍挑落馬下；有的則嚇得魂飛魄散，朝著營外四散奔逃，卻又被早已埋伏在各處出口的唐軍截殺。
    此時，辰時的鼓聲恰好響起，“咚！咚！咚！”三陣急促的鼓點，如催命的驚雷，在黑風坡上空回蕩。李世民率領中軍主力，從大營中路直衝而入，七星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瞬間斬殺兩名夏軍偏將。馬三寶、劉洪基等將領緊隨其後，率領騎兵在營中縱橫馳騁，將夏軍的陣型徹底衝散。
    左側，秦瓊率領的輕騎已截斷夏軍北逃的去路，虎頭湛金槍上下翻飛，夏軍士兵無人能擋；右側，程咬金率領的人馬已攻占糧草營，一把火將夏軍的糧草燒得精光，濃煙滾滾，直衝天際；尉遲敬德的玄甲先鋒更是如入無人之境，雌雄雙鞭舞得風雨不透，一路殺到中軍帳附近，正與竇建德麾下的親兵纏鬥。
    竇建德看著眼前的混亂景象，心中一片冰涼。他知道，這場突襲已讓夏軍徹底潰敗，再無翻盤的可能。正當他想要撥馬逃離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呼喊聲“竇建德！哪裏走！”
    竇建德抬頭望去，隻見秦瓊手持長槍，正朝著他疾馳而來。他心中一慌，急忙拍馬就跑，可剛跑出沒幾步，身後突然響起一陣馬蹄聲——羅士信率領的騎兵已從另一側包抄過來，手中镔鐵槍直刺竇建德的後心。
    “大王小心！”身旁的親兵急忙上前阻攔，卻被羅士信一槍挑殺。竇建德嚇得魂飛魄散，慌亂中韁繩一緊，戰馬突然人立而起，將他掀翻在地。秦瓊趁機趕上，一槍抵住他的咽喉，冷聲道“竇建德，你已無路可逃，還不束手就擒！”
    竇建德趴在地上，看著周圍密密麻麻的唐軍，又望向遠處燃燒的糧草營與四處逃竄的夏軍殘兵，長歎一聲，扔掉手中的佩劍“罷了！本王今日再敗，願降！”
    此時，徐茂公隨李世民來到近前，看著被擒的竇建德，對李世民拱手道“大帥，夏軍殘部已基本肅清，除少數潰兵被斬殺外，其餘皆已投降。黑風坡一戰，我軍大獲全勝，徹底斷絕了夏軍的反撲之力！”
    李世民點頭，目光掃過混亂的夏營，沉聲道“傳令下去，安撫降兵，凡願歸唐者，皆編入各營；不願歸唐者，發放路費遣返。另外，命人清理戰場，救治傷員，將竇建德打入囚車，待後續一同押往長安！”
    “遵大帥令！”
    號令傳下，唐軍將士開始有條不紊地清理戰場。晨曦已完全升起，金色的陽光灑在黑風坡上，照亮了滿地的兵器與旗幟，也照亮了唐軍將士臉上的笑容。這場三更鼓急、辰時突襲的戰役，不僅徹底擊潰了夏軍殘部，更標誌著唐軍平定山東的大業，已近在咫尺。而遠在另一側戰場的蘇定方，也即將收到這振奮人心的捷報，繼續書寫他平定天下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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