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營帥帳之內，燭火通明如白晝，帳外甲士環列，戒備森嚴。夏王竇建德端坐於帥案之後，一身玄甲襯得他麵容愈發沉毅，案上攤開的虎牢關地形圖，已被他指尖的墨跡反複勾勒出幾道關鍵防線。帳下文武官員分列兩側，或按劍而立，或拱手獻策，氣氛凝重卻有序——自隋末天下大亂，竇建德率河北義師轉戰四方，麾下將士早已習慣了這般臨戰議事的場景，隻待夏王一聲令下，便要揮師直撲虎牢，解洛陽王世充之圍。
    “諸位，”竇建德的聲音沉穩有力，壓過帳內的低語，“虎牢關由李世民營守，此人善用奇兵，且關隘險峻，易守難攻。我等十萬大軍雖眾，卻不可貿然強攻，需尋其防線薄弱之處，一擊破之。”他目光掃過帳下，落在兵部尚書曹旦身上，“曹尚書，你前日探查的關南水道，可否作為突破口？”
    曹旦上前一步，躬身道“回大王，關南水道雖可繞至關後，然水道狹窄，僅容小舟通行，若唐軍設伏，我軍恐難全身而退。依臣之見，不如以主力佯攻關前，吸引唐軍注意力，再遣精銳騎兵從關西山道突襲，或可奏效。”
    “不妥！”大將軍高雅賢當即反駁，“關西山道崎嶇，騎兵難以展開，若被唐軍察覺，反成甕中之鱉。依末將之意，當集中十萬大軍，以衝車、雲梯輪番猛攻，耗竭唐軍糧草與銳氣，不出旬日，虎牢必破！”
    帳內頓時爭論起來，文官主“謀”，武將主“攻”，各執一詞，互不相讓。竇建德眉頭微蹙，正欲開口調停，忽覺腳下地麵微微震顫，起初以為是帳外馬蹄聲，可轉瞬之間，震顫愈發劇烈，仿佛地底有巨獸蘇醒，連帥案上的燭台都開始搖晃，燭火忽明忽暗。
    “怎麽回事？”竇建德猛地起身，手按腰間長刀刀柄。
    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鼓聲，緊接著，喊殺聲、兵器碰撞聲、士兵的慘叫聲如潮水般湧來，瞬間淹沒了帥帳內的爭論。帳內文武官員臉色驟變，原本沉穩的神態蕩然無存，有的慌得打翻了案上的茶杯，有的伸手去摸腰間的兵器，卻因慌亂而抓空。
    “不好！是唐軍襲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帳內頓時亂作一團。文官們從未經曆過陣前突襲，嚇得麵無人色，爭相朝著帳門跑去；武將們雖有經驗，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陣腳，紛紛呼喝著手下士兵集結，可帳外混亂的聲響越來越近，早已分不清誰是自己人。
    竇建德強壓下心中的震驚，厲聲喝道“慌什麽！都給我穩住！”可此時的帥帳早已失控，官員們如同沒頭的蒼蠅，擠在帳門口，你推我搡，竟將原本要出去迎敵的親兵堵在了帳內。竇建德見狀，不再多言，伸手從帳後抄過自己的盔甲，手指翻飛，迅速係好甲帶，又拎過長刀，刀身在燭火下泛著冷冽的寒光。
    待他衝出帥帳，眼前的景象更是讓他心頭一沉——往日整齊有序的營寨，此刻已是一片火海。唐軍的旗幟在火光中獵獵作響，騎兵如潮水般衝破營寨的柵欄，馬蹄踏過之處，夏軍士兵或被踩於馬下，或死於唐軍刀下。更要命的是，方才從帥帳跑出來的文官與慌亂的步兵擠在營內主幹道上，恰好擋住了夏軍騎兵衝鋒的去路。騎兵們想要衝上前迎敵，卻被人群裹挾著難以移動；步兵們想要退到兩側，卻被文官們死死擋住，一時間，官員的呼喊聲、士兵的怒罵聲、唐軍的喊殺聲交織在一起，整個夏營亂成了一鍋粥。
    “讓開！都給我讓開！”竇建德揮刀劈開身邊混亂的人群，試圖集結兵力，可夏軍十萬大軍早已被唐軍的突襲衝散，士兵們各自為戰，有的甚至開始丟棄兵器逃竄。竇建德剛聚攏起數百名親兵，便見遠處兩道營門已被唐軍攻破，數輛衝車正朝著最後一道寨門猛撞，寨牆上的夏軍士兵拚命抵抗，卻擋不住唐軍的猛攻——隻聽“轟隆”一聲巨響，衝車的巨木狠狠撞在寨門上，木屑飛濺，寨門應聲倒塌，連帶旁邊的一段寨牆也被刮倒，唐軍士兵如猛虎下山般湧了進來。
    “大王！快走！唐軍已破三道寨門，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大將軍高雅賢渾身是血，帶著十幾員將領衝破唐軍的包圍，來到竇建德身邊。此時的高雅賢已不複往日的威風，左臂被刀砍傷，鮮血浸透了甲胄，身後的將領們也個個帶傷，臉上滿是焦急。
    竇建德看著眼前潰敗的大軍，心中湧起一股無力感，他知道今日大勢已去，再堅持下去隻會全軍覆沒。他咬了咬牙，沉聲道“好！諸位隨我往東撤，從東山口突圍，再圖後計！”
    十幾員將領立刻護著竇建德，朝著東山口方向衝殺。唐軍士兵見狀，紛紛圍堵上來，雙方展開了慘烈的廝殺。高雅賢揮舞著長槍，連挑數名唐軍士兵，卻被一名唐將從側麵偷襲，長槍刺穿了他的胸膛；另一名將領想要掩護竇建德，卻被唐軍的亂箭射中，當場落馬。短短數裏路程，夏軍折損了三四員大將，原本的十幾人，如今隻剩下七八位，個個傷痕累累，身邊的親兵也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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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就要接近東山口，竇建德心中剛燃起一絲希望，忽聽“轟”的一聲炮響，東山口兩側的山坡上突然衝出兩隊唐軍，為首的兩員大將，一人麵色發黃，一人麵色發藍，皆是一身精良鎧甲，胯下駿馬嘶鳴，手中卻未使平日慣用的兵器，各握一條丈餘長的馬槊，威風凜凜。
    “那黃臉的是秦瓊秦叔寶！藍臉的是程咬金程知節！”夏軍中有將領認出了二人，失聲驚呼。
    程咬金勒住馬，晃了晃手中的長槊，哈哈大笑著對秦瓊道“二哥，今日這天兒真不賴！咱們哥倆守在這‘飛豬口’（注此處為口語化表述，指東山口險要處），專等這竇建德自投羅網，抓住他，咱們就給秦王殿下交差了！”
    秦瓊微微頷首，目光銳利地盯著竇建德，沉聲道“四弟說得是。今日能擒住夏王，乃是大功一件，不可失手。”
    話音剛落，夏軍中突然衝出兩員將領，二人皆是身材魁梧，手持大刀，竟是一對親兄弟，哥哥名叫李青，弟弟名叫李霸。李青大喝一聲“秦瓊、程咬金！休要張狂！某家兄弟來會你們！”說著，二人催馬挺刀，朝著秦瓊、程咬金殺來。
    秦瓊眼中寒光一閃，不待程咬金出手，便催馬迎了上去。李青揮刀便砍，秦瓊側身避開，手中長槊順勢一挑，“噗”的一聲，槊尖刺穿了李青的鎧甲，將他挑於馬下；李霸見兄長被殺，紅了眼睛，舉刀朝著秦瓊劈來，秦瓊反手一槊，又是“噗”的一聲，李霸也步了兄長的後塵，落馬而亡。前後不過兩個回合，兄弟二人便已喪命，幹淨利落。
    秦瓊剛解決掉李青、李霸，轉頭便見竇建德趁著混亂，已衝出了東山口，正催馬狂奔。他當即大喝一聲“竇建德休走！”與程咬金對視一眼，二人同時揮動長槊，率領唐軍士兵隨後掩殺。
    竇建德的戰馬早已疲憊不堪，方才又在廝殺中被流箭射中了後腿，此刻突然吃痛，猛地人立而起，將毫無防備的竇建德狠狠摔在地上。竇建德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剛想爬起來，身後的唐軍已追了上來。
    “生擒竇建德！”秦瓊勒住馬，高聲下令。唐軍士兵立刻圍了上來，手持長槍，將竇建德團團圍住。
    剩餘的七八位夏軍將領見夏王被圍，明知不敵，卻依舊拚死衝了上來。“休想傷我家大王！”一名將領揮舞著大刀，朝著唐軍砍去，程咬金上前一步，長槊一掃，便將他的大刀打飛，反手一槊將其擒住；另一名將領想要偷襲秦瓊，卻被秦瓊側身躲過，手中長槊抵住了他的咽喉，動彈不得。片刻之間，夏軍剩餘的將領或被殺，或被擒，再也無人能護著竇建德。
    竇建德坐在地上，看著圍上來的唐軍，又看了看遠處潰敗的夏軍，心中百感交集。他掙紮著想站起來，卻被兩名唐軍士兵上前按住了肩膀。秦瓊翻身下馬，走到竇建德麵前，拱手道“夏王，事已至此，何必再頑抗？我家秦王殿下素來仁厚，必不會虧待於你，隨我回營吧。”
    竇建德看著秦瓊，又看了看遠處火光依舊的夏營，最終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放棄了抵抗。
    此時，程咬金已命人取來繩索，將竇建德綁了起來。秦瓊抬頭望向洛陽方向，眼中閃過一絲釋然——擒住竇建德，虎牢關之圍已解，洛陽的王世充孤立無援，平定中原的日子，已不遠了。夕陽下，唐軍的旗幟在東山口迎風招展，喊殺聲漸漸平息，隻留下滿地的狼藉，訴說著這場突襲的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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