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溢著勝利喜悅的遠征軍臨時指揮部，宋天正眉飛色舞，指著堆滿指揮室一角的繳獲之物向周圍的一眾軍官解說。
    那些閃亮的日軍軍刀、無數的黃金珠寶，無一不在訴說著不久前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
    “瞧瞧！這都是咱們十一旅啃下的肥肉，這小鬼子的家底，現在是咱們的軍功章！” 宋天聲音洪亮，字字鏗鏘，每個在場軍官臉上都泛著興奮的光。
    就在這誌得意滿、喜氣洋洋的空氣達到最高點時，軍靴撞擊石板地的聲響由遠及近，尖利得刺耳，打破了所有笑容。
    一名通訊參謀臉色慘白如紙，手裏緊攥的電報紙如同燒紅的烙鐵，每一步都踏碎了指揮部短暫的繁榮幻影。
    “報……報告司令！急電！裝甲第14旅……清邁……” 參謀聲音顫抖不穩，連軍禮都行得僵硬變形。
    宋天呆楞幾秒猛地轉身，眼中笑意瞬間消失，邊上的第一軍軍長錢二化為兩束冰冷的探照光，直直刺向那張顫抖的電報紙。
    宋天幾步上前一把抓過電報紙，隨即——指揮室內響起比春雷更駭人的咆哮！
    “錢富這個混蛋到底在幹什麽？！！”
    電文冰冷的字句像淬毒的針芒：裝甲十四旅於泰緬邊境突入暹羅境內，在清邁東北方向四十公裏處，突遭日軍近衛師團主力及原在緬甸東側作戰之31師團殘部伏擊！
    戰況異常激烈，已確認損失坦克及其各種裝甲車輛60餘輛，電報最後赫然是一段沾著電台操作員汗漬的、倉促而絕望的話。
    “敵大口徑反坦克炮火猛烈如雨，陣地反複易手，請求支援！請求火速支援！”
    錢二從宋天手中接過電報後仔細閱讀起來，不一會這家夥胸膛劇烈起伏，捏著電文的手指骨節發白，那份沉甸甸的戰報像燃燒的炭，灼燙著他的掌心。
    指揮室裏喜氣未消就被恐懼取代，眾人噤若寒蟬，隻聽得見電文被攥緊的沙沙響動——那是驕傲摔落在地的聲音。
    宋天努力讓自己煩躁的心情平複幾下，可赤紅的雙眼還是直接落在那個叫清邁的地方。
    “近衛師團？他們不是該蹲在曼穀？31師團的殘兵敗將，又是從哪裏鑽出來的？！錢富！你真是被黃金閃瞎了眼？”
    黃金河震怒的低吼在寂靜的指揮部裏盤旋，每一個字都砸在在場軍官的心上。
    第一軍軍長錢二緊鎖眉頭，手中的電文已被汗浸透。
    那上麵每一輛戰車損毀的數字，都幻化為焦黑的鋼鐵、扭曲的炮管，似在無聲控訴指揮官如何一步步踏入深淵。
    早上14旅發來的那份所謂“迅猛追擊”簡報如今想來字字如針——那時錢旅長定然早已被趙天林11旅繳獲的龐大“金山”刺激得雙目通紅。
    當欲望點燃，理智熄滅，他下令部隊一頭紮進了對方精心布置的死亡熔爐。
    數萬小鬼子已在那裏張開巨口，隻等冒進的獵物送上咽喉。
    第六步兵師師長張偉察覺錢二那副山雨欲來的駭人臉色，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斟酌著開口。
    “司令，錢旅長他……或許是……被友軍的赫赫戰功衝昏了頭腦，十一旅的戰利品，對整個裝甲部隊都是巨大的誘惑……一時血氣上湧，隻想著追亡逐北，沒想到鬼子……”
    “被刺激？！” 錢二的咆哮比宋天剛才更甚，冰冷的目光刀鋒般掃過張偉，最終死死釘在地圖上那片暹羅山區。
    “那不是血熱上頭！那是利欲熏心！是被黃金的光閃瞎了眼！”
    他轉身直麵宋天，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肅殺：“司令，裝甲14旅，此番誤中敵之埋伏，損失慘重，其錯全在旅長錢富！”
    “貪功冒進，視戰場為冒險樂園，置我軍精銳於死地！此種行徑，縱使我為其長官、其堂兄，亦斷然無法包庇姑息！”
    “若此等歪風不刹，此後大軍何以為繼？此役之後，不施嚴懲，無以正軍紀！”
    指揮室瞬間陷入更深的死寂，連掉一根針都聽得見。
    軍長震怒如同實質性的重壓，沉甸甸壓在每個人肩頭。
    張偉喉結滾動，剩下的辯解咽了回去，錢二的話字字誅心，句句見骨，錢富貪功釀成的滔天大禍，必須用軍法去血洗。
    空氣凝滯了數秒，但隻有數秒，宋天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仿佛抽幹了指揮室最後的溫度。
    他轉身，大步走向沙盤，目光不再是憤怒，而是觀察起來這裏距離清邁的距離！
    他需要前進多少公裏後，才可以將戰場納入天眼係統範圍之內！方便他觀察戰場情況！
    “錢軍長，”宋天的聲音低沉下來，“嚴懲之事，非今日當務之急。”
    “眼下局麵，已成燎原！十四裝甲旅被困，隻是序幕！日軍精銳盡數集結清邁設伏，其圖謀絕非僅僅是吃掉一個冒進的裝甲旅！”
    “他們的目標，是我們整個國防軍第一軍，是整個緬甸戰局翻轉的那把鑰匙！”
    猛地舉起指揮棒，紅頭如刀鋒般戳向巨大的東南亞戰區地圖，在清邁周圍劃了一個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紅圈：
    “第一軍，現在我命令！立刻啟動全部增援預案！第六步兵師張偉部，第四裝甲旅立刻取消休整與第六步兵師一起作為第一梯隊，全速向清邁進發！”
    “不惜一切代價，撕開口子，救出裝甲14旅殘部！同時，各部聽令——”
    指揮棒以雷霆之勢，橫掃地圖上緬北幾乎所有仍處於蓄勢待發狀態的遠征軍精銳。
    “第十步兵師、第九輕裝甲旅、獨立重炮七團、軍屬航空攻擊支隊……全部集結！主力即刻脫離休整地，以強行軍狀態越過泰緬邊境！”
    宋天的聲音如同戰鼓，轟然擂響：“目標隻有一個——清邁地區！全軍鋒矢，不留餘地！這不是救援，這是決戰！”
    “日寇已將血旗插在了這裏，我們就將他們埋葬在此！命令：全軍——立刻開拔！投入暹羅！”
    “是！全軍開拔！目標暹羅！” 指揮部內所有軍官嘶吼著領命，血性的呼號蓋過了一切疑慮。
    大地在軍靴的震動中顫抖，緬甸北部通向暹羅的道路上，鋼鐵的洪流刹那間翻滾沸騰。
    步坦協同的衝擊陣型、炮兵牽引車卷起的漫天塵土、航空攻擊支隊緊急升空的呼嘯引擎，交織成一首奔向未知血火的進行曲。
    宋天站在巨大的地圖前，目光穿透彌漫的硝煙，清邁的血痕隻是戰爭巨獸眼底閃過的第一抹冷酷幽光。
    他明白，嚴懲與勝利的血，最終都要以最深的代價去償付，鋼鐵洪流踏碎國境奔赴的，是那片因貪婪與輕狂而開啟的修羅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