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歌的靴底碾過黃泉淵濕滑的苔蘚時，耳後忽然炸響一道陰風。
    他本能地旋身，雷劍橫擋——暗紫色的毒針擦著劍脊釘入身後石壁，滋滋冒起青煙。
    "那老東西還陰魂不散。"符文大師抹了把嘴角的血，他腰間的銅鈴被方才的水幕震得裂痕密布，此刻正泛著暗紅的光。
    林九歌盯著石壁上逐漸蔓延的腐蝕痕跡，喉結動了動。
    方才從困陣逃脫時，護法長老的玄鐵劍幾乎被棺槨震斷，符文大師的本命銅鈴更是傷了根基。
    而暗影謀士的冷笑，此刻仍像根細針戳在他識海邊緣——那家夥顯然沒打算讓他們活著離開黃泉淵。
    "看地圖。"他展開泛黃的羊皮卷，指尖劃過用血線標出的"靈魂之地"。
    蘇夜白的靈識波動愈發急切，像一團小火苗在他識海裏跳，他能清晰感知到那道波動裏的關鍵詞：契約、契機、危險。
    黃泉淵的霧氣突然濃重起來。
    原本青灰色的岩壁不知何時裹上了層半透明的薄膜，膜上浮動著細碎的光點，像是被揉碎的星子。
    林九歌的雷劍嗡鳴，劍身上的契約光紋開始發燙——這是靈魂之力濃鬱到一定程度才會引發的共鳴。
    "到了。"他收劍入鞘，抬頭望向霧氣深處。
    那裏隱約能看到巨大的黑色石柱，柱身刻滿扭曲的咒文，每根柱子頂端都懸浮著團幽藍的光，像是被囚禁的靈魂。
    護法長老的玄鐵劍突然出鞘三寸，劍氣割開麵前的霧："小心，這裏的靈氣...不對。"
    話音未落，地麵傳來沉悶的震動。
    林九歌感覺腳下的岩石在變軟，像是踩進了凝固的血液裏。
    符文大師的銅鈴突然爆發出清脆的響聲，震散了周圍三尺的霧氣——露出數道纏繞在石柱間的黑色鎖鏈，鎖鏈上串著的不是普通石塊，而是密密麻麻的骷髏頭，每顆骷髏的眼窩裏都跳動著幽綠的火焰。
    "靈魂鎖魂陣。"符文大師的聲音發緊，"用活人的靈魂祭煉的鎖靈鏈，這裏...這裏死過至少十萬修士。"
    林九歌的掌心沁出冷汗。
    他想起蘇夜白曾說過，真正的靈魂契約需要"純淨的靈魂場域"，可眼前這地方分明是座用亡魂堆砌的熔爐。
    但地圖上的標記不會錯，蘇夜白的靈識波動也在催促——他必須賭一把。
    "長老，小雷。"他轉頭看向護法長老和懸浮在肩頭的雷電精靈，"你們守在入口，注意四周的異動。
    如果有東西靠近...直接轟碎。"
    雷電精靈嘰嘰喳喳叫了兩聲，周身躍動的雷光凝成小蛇，在眾人腳邊織出雷網。
    護法長老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去，老夫的玄鐵劍還沒鈍到護不住兩個娃娃。"
    林九歌點頭，拉著符文大師走進霧氣深處。
    越往裏走，靈魂之力越濃稠，他甚至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甜腥，像是新鮮的血混著焚燒的檀香。
    符文大師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向左側石柱："看！"
    那裏有個半人高的石龕，龕中盤坐著位白發老者。
    老者身著月白道袍，腰間掛著串由骨珠串成的念珠，每顆骨珠上都刻著極小的靈魂契約符文。
    他的雙眼閉合，但林九歌能清晰感知到——那是活人的氣息，不是靈體，更不是亡魂。
    "靈魂導師！"林九歌脫口而出。
    蘇夜白曾說過，整個仙界能精通靈魂契約術的不超過五指之數，而其中最神秘的那位，總在靈魂之地出沒。
    就在他要上前時，石龕周圍的霧氣突然翻湧。
    黑色的霧凝聚成實體，露出個身披暗紋法袍的男子。
    男子麵容陰鷙，左眼是團旋轉的黑霧，右眼泛著妖異的紅，他的指尖纏繞著鎖鏈狀的魔魂，每根鎖鏈末端都拴著顆扭曲的人頭。
    "想找老東西學契約術？"魔魂使者的聲音像兩塊鏽鐵摩擦，"先過了我這關。"
    話音未落，他抬手一抓。
    林九歌隻覺識海劇痛，仿佛有雙無形的手在撕扯他的靈魂。
    符文大師的銅鈴瘋狂震動，卻隻能勉強護住兩人的識海邊緣。
    那些魔魂鎖鏈裹著腐臭的氣息纏來，林九歌揮劍斬斷一根，卻見斷口處又滲出新的黑霧，轉眼便愈合如初。
    "魔魂化形，不死不滅？"符文大師的額頭滲出冷汗，"這邪修把自己的魂魄和魔魂融合了！"
    林九歌的雷劍突然發出尖嘯。
    他這才發現，那些魔魂鎖鏈在靠近雷劍時會出現瞬間的凝滯——雷屬性能克製魔魂！
    他
    "小聰明。"魔魂使者咧嘴一笑，周身魔魂突然暴漲，竟直接裹住了雷劍。
    林九歌隻覺掌心一燙，雷劍差點脫手。
    更恐怖的是，那些魔魂開始順著劍身往他識海鑽，他能清晰感覺到有東西在啃噬他的靈魂壁壘——這是要奪舍！
    "退！"符文大師咬破指尖，在虛空畫出金色符文。
    符文化作屏障擋在兩人身前，卻被魔魂輕易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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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的咳嗽聲突然從石龕傳來："年輕人，用契約紋。"
    林九歌猛地驚醒。
    他之前在困陣中用雷劍引雷時，劍身上凝聚的正是靈魂契約的光紋！
    他咬著牙運轉功法，識海中的契約紋突然活了過來，順著經脈湧入手心，在雷劍表麵凝成金色紋路。
    "嗡——"雷劍發出龍吟。
    魔魂鎖鏈觸到金紋的瞬間發出刺啦聲響，像是熱油潑在冰麵。
    魔魂使者的右眼劇烈收縮，他終於露出慌亂："不可能！
    你怎麽會有上古契約紋..."
    "因為我要簽的，是比魔魂更強大的東西。"林九歌低喝，雷劍上的金紋突然迸發強光。
    他能感覺到蘇夜白的靈識波動在瘋狂跳動，像是在為他指引方向。
    那些金紋順著魔魂鎖鏈倒灌而上，直接刺入魔魂使者的識海。
    "啊——！"魔魂使者的身體開始崩潰，黑霧中露出下麵千瘡百孔的軀體。
    他的左眼黑霧散了，露出顆灰白的眼珠——那是被魔魂侵蝕到徹底壞死的凡人之眼。
    "你輸了。"林九歌按住顫抖的雷劍，劍尖抵住魔魂使者的咽喉。
    "不...還沒..."魔魂使者突然笑了，他的右手按在胸口，竟掏出顆滴著黑血的心髒，"這顆魔心，能讓我再活三次..."
    "夠了。"
    石龕中的白發老者終於睜眼。
    他的雙眼是純粹的銀色，沒有眼白，沒有瞳孔，卻讓林九歌想起深夜裏的銀河。
    老者抬手輕揮，那滴著黑血的魔心突然靜止在半空，然後——像被無形的手揉碎了。
    "靈魂導師！"林九歌和符文大師同時躬身。
    老者站起身，骨珠念珠發出細碎的輕響："這魔修吞噬了百位靈魂師的魂魄，能撐到現在也算不易。"他看向林九歌，目光穿透了他的識海，"你身上有藥靈的氣息...是蘇丫頭的靈識吧？"
    林九歌一震。
    蘇夜白從未提過與這位導師有交集，但此刻他識海中的靈識波動突然變得溫順，像是在撒嬌。
    "她讓你來學靈魂契約，對吧？"老者轉身走向石龕深處，"跟我來。
    真正的契約術，可不像剛才那小打小鬧。"
    魔魂使者的殘軀在身後發出最後一聲嘶鳴，化作黑霧消散。
    林九歌回頭看了眼入口方向——護法長老的玄鐵劍正劈開一道新的暗襲，雷電精靈的雷光在霧中織成電網，將試圖靠近的陰影逐一擊碎。
    他握緊雷劍，跟上老者的腳步。
    石龕深處的石壁突然裂開，露出條向下的階梯，階梯兩側的壁燈依次亮起，燈光是溫暖的橙黃，與外麵的陰霧形成鮮明對比。
    "記住。"老者的聲音在階梯間回蕩，"靈魂契約的本質，是讓兩個靈魂成為彼此的錨。
    你要簽的，不隻是力量...更是命。"
    林九歌的識海中，蘇夜白的靈識波動突然變得滾燙，像是在回應這句話。
    他望著老者的背影，忽然明白——這趟靈魂之地的旅程，遠不止學會契約術那麽簡單。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陰影裏，團漆黑的霧氣正緩緩凝聚成暗影謀士的輪廓。
    他望著石龕方向，指尖輕撫過掌心浮現的血色符文——那是魔魂使者臨終前傳回的消息。
    "有趣。"他低笑，"看來需要請更厲害的角色了。"
    霧氣散盡，隻餘下石壁上逐漸淡去的血痕，像道未寫完的咒。
    林九歌跟著靈魂導師踏入石龕深處，階梯每下一層，周圍的靈魂之力便濃鬱一分。
    那些原本纏繞在石柱上的鎖魂鏈突然劇烈震顫，骷髏眼窩裏的幽綠火焰竟化作一縷縷光絲，順著石壁的縫隙鑽入階梯下方——像是有什麽存在在主動抽取這些亡魂的力量。
    "他在融合鎖魂陣。"靈魂導師的聲音依舊平靜，"那魔修知道自己本體難存，便要把整座黃泉淵的亡魂當燃料。"
    話音剛落，上方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
    林九歌回頭望去，入口處的霧氣被撕開一道缺口，魔魂使者的殘軀竟裹著無數幽綠光點重新凝聚，那些本被雷劍斬斷的魔魂鎖鏈此刻泛著妖異的紫芒，每一根都串著三五個掙紮的骷髏頭，鎖尖滴著腐蝕靈魂的黑液。
    "小輩，嚐嚐十萬亡魂的怒火！"魔魂使者的聲音裏混著無數怨魂的尖嘯，鎖魂鏈如毒蛇般竄來，瞬間便將林九歌和符文大師籠罩在網中。
    符文大師的銅鈴已經徹底碎裂，他咬著牙畫出最後一道防禦符，卻被鎖鏈輕易穿透，整個人被抽得撞在石壁上，吐出一口黑血。
    "九歌！"蘇夜白的靈識波動裏溢出焦急，"用契約紋引動我的力量！"
    林九歌的識海突然亮起綠光，那是蘇夜白用本命靈識傳來的藥靈之力。
    他的雷劍嗡鳴，劍身上的金色契約紋不再是簡單的紋路，而是化作活物般順著手臂攀爬，在他胸前凝成一枚半透明的綠色菱形印記——那是藥靈與修士締結本命契約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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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小子，竟能引動藥靈本源。"靈魂導師的銀眸閃過讚許，"記住，靈魂契約不是單方麵索取，是共鳴。"他抬手按在林九歌後心，一道清涼的靈魂之力如清泉注入識海，瞬間撫平了魔魂撕咬的痛楚，"現在，感受那些亡魂的不甘，不是讓你被吞噬，是讓你成為他們的引路人。"
    林九歌的呼吸突然變得綿長。
    他不再躲避鎖魂鏈，反而張開雙臂，讓最近的鎖鏈刺穿自己的左肩。
    劇痛中，他清晰感知到鎖鏈上那個骷髏頭裏的殘魂——那是個年輕女修，臨終前還攥著半塊未煉成的丹藥。
    "我帶你解脫。"他輕聲說，胸前的綠印與劍上的金紋同時亮到刺眼。
    雷劍泛起青紫色雷光，不是攻擊，而是包裹住那縷殘魂，將其送入綠印之中。
    女修的怨毒瞬間消散，化作一道微光沒入林九歌識海——那裏，蘇夜白的靈識正溫柔地包裹住她。
    魔魂使者的瞳孔劇烈收縮："你...你在淨化亡魂？"
    "你的鎖魂陣，成了我的助力。"林九歌的嘴角揚起冷冽的笑。
    他每被鎖鏈刺穿一次，便有一道亡魂被淨化，而雷劍上的金紋便多一分璀璨。
    當第十根鎖鏈穿透他的右腿時，金紋已經覆蓋了他整個右臂，雷光中隱約可見龍形紋路遊走——那是蘇夜白的藥靈本源與上古契約紋產生的共鳴。
    "給我破！"林九歌大喝一聲，雷劍揮出。
    這一劍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卻讓所有鎖魂鏈同時發出哀鳴。
    那些被淨化的亡魂化作光雨附著在劍刃上，竟在劍尖凝聚成半透明的龍首虛影。
    龍首張開嘴，輕輕一吸——所有鎖魂鏈上的幽綠火焰被盡數吞噬，魔魂使者的軀體瞬間幹癟，像被抽幹了所有生氣。
    "不可能...這明明是我的陣..."魔魂使者的聲音越來越弱，最終化作一團黑霧，被龍首虛影吞入腹中。
    "做得好。"靈魂導師拍了拍他的肩，"這些亡魂本就不該被囚禁，你幫他們完成了最後的心願，這才是靈魂契約的真諦——不是控製，是救贖。"
    符文大師捂著胸口爬過來，眼神中滿是震撼："我曾以為契約術是取巧之法，今日才知...是渡人渡己。"
    林九歌低頭看向胸前的綠印，蘇夜白的靈識波動此刻像春風般溫暖："林九歌，我就知道你能行。"
    靈魂導師轉身走向階梯盡頭，那裏有扇由靈魂之力凝聚的門，門上刻著無數契約符文："跟我來，該教你真正的靈魂契約了。
    這門之後，是上古靈魂師留下的傳承。
    但記住——"他回頭時，銀眸中閃過一絲鄭重，"你要簽的，不隻是力量，還有與藥靈的命魂相連。
    從此往後，她傷你痛，她亡你衰。"
    林九歌握緊雷劍，目光堅定："我林九歌，從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而在黃泉淵外的山巔，暗影謀士望著手中突然熄滅的血色符文，嘴角勾起更濃的笑意。
    他指尖輕點，一道黑芒沒入虛空："有意思，這小子竟能淨化鎖魂陣。
    不過..."他望著遠處翻湧的陰雲，"既然他要走靈魂契約的路，那就讓他嚐嚐，當契約對象成為弱點時...有多痛。"
    山風卷起他的衣角，遠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那是渡世境強者破界而來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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