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這是什麽？我需要你的解釋。”
    歐曼的房間裏，媽媽沈嬌正拿著一本日記質問歐曼。
    歐曼低著頭不敢說話。
    青春期的幻想總是難以啟齒，所以她隻能把心裏壓抑的感情用文字傾訴在紙上，再鎖上密碼鎖，藏進衣櫃，讓自己見不得光的感情隨著日記本徹底隱藏在心底最深處。
    可是沒想到還是被媽媽發現了。
    她喜歡她哥。
    見女兒不說話，沈嬌緩和著語氣又問了一遍，
    “你是真的喜歡你哥嗎？”
    麵前的歐曼低垂著頭，長發遮住了她的臉，背德的羞恥感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敢寫還不敢說啊？”沈嬌把日記本隨手扔在床上，
    “我再問你一遍，你日記本裏寫的都是真的嗎？”
    如瀑般傾瀉而下的長發輕微動了動。
    看到女兒點頭承認，原本一臉嚴肅的沈嬌忽然笑了。
    “這就對了！敢作敢當，敢愛敢恨，這才是我沈嬌的女兒。”
    聽見媽媽的笑聲，歐曼疑惑地抬起頭，雙手把長發撥開，還以為是媽媽氣瘋了。
    “媽，您別嚇我，我知道錯了……”
    沈嬌搖了搖頭，
    “傻孩子，你沒錯。”
    歐曼不明所以：“可是……他是我親哥哥啊……”
    沈嬌把歐曼拉到身邊坐下，雖然在發現女兒對歐陽有不正當的愛慕之情時確實震驚了片刻，也有生氣，但她不願意看到女兒因為本就不存在的倫理道德而糾結痛苦，所以就在今天把事實跟她說清楚。
    “他不是你哥哥，他跟你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他是抱養來的，明白嗎？”
    歐曼搖頭：“孩子又不是白麵饅頭滿大街都是，況且還是我哥那麽優秀帥氣的孩子，哪個當父母的舍得把兒子讓你抱養來？”
    過去的醃臢事沈嬌不好向女兒說明，隻一再強調歐陽不是家裏親生的，讓歐曼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
    歐曼還是猶豫，到底做了那麽多年的兄妹，雖然現在知道了不是親的，但心裏還是過不去那道坎。
    “閨女，你聽說過童養媳嗎？你可以把你哥哥當做你的童養夫！”
    “以前我就和你爸商量好了，生下你來要是個兒子，你們就做兄弟；你要是個女兒，你喜歡他的話你們就做夫妻，不喜歡他的話，你們就做兄妹，讓他一輩子保護你。”
    “他是上天送給咱們家的禮物，隻有你是爸媽的寶貝，爸媽隻愛你一個，萬事隻要你開心就好，想怎麽著就怎麽著，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畫麵一轉，歐陽站在客廳裏石化當場。
    他隻是在外麵打籃球打累了回來換身衣服喝口水，又不是做了什麽窮凶極惡的事，上天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不是親生的就算了，他總還是個人吧？
    不是親生的就能讓你們這麽欺負嗎？
    人性……到底是什麽東西？
    得知真相的歐陽失魂落魄地逃離了那個“吃人”的家，他去找他的親生父母，那才是他的家。
    可是他一推開門，迎接他的是一個殺人的家。
    殺人者是他爸爸，死的人是他媽媽，家裏到處都是血……
    家，本該是每個人最溫馨的港灣。
    可是才見識了那母女倆邪惡人性的歐陽心驚膽戰地跑回家，本想尋求這個傳說中溫馨港灣的庇護和安慰，可是沒想到，這個家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再次給了他致命一擊。
    短短一天之內，歐陽失去了兩個家，兩個爸，兩個媽，一個妹妹，還有他自己。
    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個世界，不知道應該怎麽麵對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一天之內發生了這麽多事，讓他有些緩不過來。
    渾身是血的爸爸抹了把臉，被媽媽的血染紅的臉上憨厚地笑著，隻露出了兩隻黝黑的眼睛和一口大白牙。
    他對歐陽笑著說：“兒子，別怕，冰箱裏有冷飯，你抓緊吃，吃完你就走吧，以後別再上這來了。”
    歐陽的雙腿比他的嘴更先軟下來，那一聲久違了好多年的“爸”還沒喊出口，歐陽就先跪了下去。
    楊峰激動地朝歐陽跑來，被滿地的血滑倒了幾次後，終於緊緊抱住了他的兒子。
    “兒子啊，你怎麽回來了？你不該回來的！”
    一片血漬狼藉的家裏，跪在地上不住顫抖的歐陽，緊緊抱著他的楊峰，還有各種容器裏正在融化著的……他的親媽。
    一家三口，齊了。
    看似死的人隻有他的媽媽，其實活著的兩個人各有各的死氣。
    “爸，你很累了，接下來的讓我來吧……”
    “傻孩子，我讓你走！”護子心切的楊峰歇斯底裏，想罵醒自己的兒子。
    他的兒子這麽優秀，還有大好明天，他不要他陪自己下地獄！
    “爸，我不走。”歐陽努力裝作平靜，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微笑，顫抖著手解下書包要替父親幹活。
    “爸，家裏太髒太亂了，我幫您把家收拾好，然後我們一起去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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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自首也是我自己去！你給我滾，永遠不要回來！你聽見沒有！永遠都不要再回這個家！我不是你爸！她也不是你媽！我們倆不配當你父母！你的父母應該是有錢有勢能幫到你的成功人士！她是妓女，我是殺人犯！我們不是你的父母！你給我滾出去！滾！再不走我可打你了！我真打你了！兔崽子，你給我滾！滾呐！”
    父親的責罵和巴掌一下又一下落在歐陽臉上，可歐陽嘴都被打出血了，就是不走，楊峰最後打了自己一巴掌，頹唐地坐在了地上。
    父子倆沉默了半晌，最後楊峰妥協，把歐陽的書包拿進廚房裏，不知道往裏麵塞了個什麽東西，再拿出來時圓鼓鼓的。
    “你不是要幫忙嗎？那就幫我把最重要的部分處理掉。”
    楊峰把書包扔給歐陽，歐陽雙手一接，沉甸甸、圓溜溜的感覺讓他知道了裏麵是什麽東西。
    “這玩意兒融不掉，排水管衝不下去，你去找個隱蔽地方把它埋了，之後無論這裏發生什麽都不要再回來！你要是不好好愛惜自己，爸現在就死在你麵前！”
    下一秒，楊峰一把將歐陽用力推了出去，“咣當”一聲反鎖了門。
    轟鳴的耳朵裏傳來接連不斷的警報聲，歐陽感覺到有無數雙手在拉扯著他，最後臉頰上一疼，清醒過來的他呆呆地看著麵前做保潔的馬桂花。
    “鳳姨……”
    馬桂花心疼地擦了擦歐陽嘴角的血，聽到外麵陸續熱鬧起來的動靜，馬桂花連忙拉著歐陽躲進工具間裏，幫歐陽換下了帶血的衣服和鞋子。
    歐陽怔怔的，想解釋，馬桂花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
    “小陽，什麽都別說了，把臉洗幹淨再出去……”
    晚上，歐陽像行屍走肉般回到歐家。
    麵對父母和妹妹的關心，歐陽置若罔聞，也不再讓他們碰自己，第一件事就是衝進洗手間裏洗澡，洗手。
    花灑裏的水劈頭蓋臉地打在他身上，歐陽發瘋似的不停搓洗著雙手，哪怕把皮膚搓紅搓破搓出血了都不停下……
    他感覺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怎麽洗都洗不掉。
    “嘔～”
    歐陽忍不住作嘔，連忙掀開馬桶蓋往裏麵吐。
    吐得頭暈腦脹，眼前發黑。
    歐陽合上馬桶蓋衝了水，扯了兩張紙巾擦嘴，扔紙時一抬眼，正好對上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
    那是歐曼的洋娃娃，做得特別逼真像活人。
    它就靜靜地坐在垃圾桶蓋上，那雙陰惻惻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歐陽，就好像一位目擊者，親眼目睹了他所做的一切。
    驚慌失措的歐陽想把洋娃娃扔進垃圾桶，不想再被那種眼神盯著，他心虛，他害怕。
    可是當他慌手慌腳終於踩開垃圾桶的蓋子，卻又看到了讓他更加害怕的東西。
    垃圾桶裏赫然有片帶血的姨媽巾，紅彤彤的，就跟他父親當時擦地板的毛巾一樣吸滿了血……
    垃圾桶裏還有很多濕潤漆黑的頭發絲，埋在紙屑裏就像媽媽的頭藏在垃圾桶底部，像是下一秒就會露出一張人臉來……
    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在時刻提醒著他的罪孽。
    歐陽惱羞成怒地擰下了洋娃娃的頭，被歐曼發現後拉扯著歐陽要他賠，被歐陽一把甩開，皺著眉頭罵了句“惡心”。
    其實這句惡心並不是罵歐曼，歐陽是罵他自己。
    在罵完之後歐陽白眼一翻，直接暈死了三天。
    李為：“所以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你患上了暈血症？”
    歐陽笑著搖頭，
    “我從來都沒有暈血症……”
    李為一頓。
    “我從來沒有暈血症，我隻是每次看到血都會想起那天的場景，心理醫生說我這是創傷後的應激反應。”
    “我知道我媽媽這一輩子都會纏著我，她會永遠活在我的腦子和眼睛裏，她這輩子都不會放過我了……”
    “就好像那個洋娃娃，我後來又用牙刷給歐曼做了一個，可明明被我不知道扔去哪裏的洋娃娃頭有一天忽然又出現在了我的床底下。”
    “原本怎麽找都找不到的，已經失蹤了很久的頭，那天，它就忽然憑空出現在我麵前了。還是那雙陰惻惻的烏黑眼睛，還是那個似笑非笑的眼神死死盯著我……”
    李為：“這是心魔，因為你親眼目睹了你母親的慘死，卻因為凶手是你父親而無法為你母親報仇，所以你心裏有愧。你其實早就知道她是你母親了，對吧？”
    歐陽的眼睛被黑布蒙住，看不出黑布底下他的眼神變化，隻見他停頓了幾秒，隨後露出了一個病態的笑容。
    “真不愧是李大隊長啊，聰明得讓我恐懼。”
    李為：“你早就知道歐曼不是你的親妹妹，當然你也早就知道歐凱年和沈嬌不是你的親生父母，你剛才一直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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