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美麗姐，你瞅見大喇叭三嫂在群裏發的消息沒？"許前進的電動車碾過村口碎石路，車筐裏的安全帽隨著顛簸哐當作響。七月的日頭把柏油路曬得發軟，熱浪裹著蟬鳴撲麵而來。
    周美麗踮著腳往貨架頂端塞泡麵箱，麻花辮隨著動作左右搖晃。聽見喊聲，她差點失手摔了箱子："可不是嘛！三嫂那人精打細算的，沒大事哪會突然叫人？"她麻利地扯下老花鏡，鏡片上還沾著包裝塑料的碎屑，"我尋思著，要不咱倆搭個伴一起過去瞧瞧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唄？"
    許前進利落地踢下腳撐，車鈴鐺被震得叮咚亂響："走！"周美麗衝著裏屋喊："嫂子子！我出去有點事，你快過來看會兒店！"話音未落，鑰匙已經攥在汗津津的手裏。兩人踩著發燙的路麵往村北頭趕，影子被太陽拉得老長。
    "這事兒透著蹊蹺。"許前進抹了把額頭的汗，指尖蹭過曬得發紅的眉骨，"美麗姐，三嫂不會是因為知道了三哥在夜總會出的事，嫌我們沒告訴她今天故意找茬的吧？。"
    周美麗踢開腳邊滾圓的鵝卵石，鞋跟帶起細小的沙礫："可不是！那次要不是大夥湊錢擺平，三嫂能把三哥皮扒下來。"她忽然壓低聲音，"該不會是那小子又捅婁子，三嫂叫咱們去擦屁股？"
    "可別！"許前進扯了扯被汗水黏在後背上的襯衫，"三嫂現在是婦女主任，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放心！"周美麗拍了拍腰間別著的鑰匙串，金屬碰撞聲清脆利落，"我這張嘴，調解過的家庭矛盾比咱村的花椒樹都多。"
    轉過彎，爬滿紫色牽牛花的紅磚牆撞進眼簾。混合著幹辣椒與菜籽油的香氣撲麵而來，引得人喉頭不自覺滾動。周美麗深吸一口氣，眼睛亮得像綴了星星："是三嫂的辣子雞！這香味隔著半裏地都能聞見！"
    "她家用的是自家養的蘆花雞，辣椒是後山曬的二荊條。"許前進咽了咽口水，"先別說了，快進去瞧瞧。"
    推開門，葡萄架下飄來瓜子殼清脆的碎裂聲。二懶蹺著二郎腿嗑瓜子，小吳和水玲正對著手機視頻笑得前仰後合。廚房灶火劈啪作響，三哥在鍋旁燒火，三嫂係著褪色的碎花圍裙，手腕翻飛間，鐵鍋裏的雞塊與辣椒在油花中歡快跳躍，火光將她眼角的皺紋都染成了暖金色。
    "喲！這是要搞啥大陣仗？"周美麗捏起塊黃瓜條，故意板起臉，"莫不是給我們擺鴻門宴啊三哥三嫂？"
    "快別打趣了！"大喇叭三嫂頭也不回，鍋鏟敲得鐵鍋當當響，"水玲！客人來了還不趕緊倒茶！"
    小吳從堂屋探出頭，脖頸處還沾著木屑——他在給扶貧車間修貨架。他撓著後腦勺嘿嘿笑，露出兩顆缺了角的虎牙："就來就來！"轉身時帶得門框吱呀作響。
    十道熱菜很快擺滿石桌，辣子雞油亮的紅辣椒堆成小山，紅燒魚的湯汁還在咕嘟冒泡。三哥抱著陶壇米酒走來，壇口飄出的酒香混著新酒曲的清甜。
    "都別客氣！"大喇叭三嫂解下圍裙，在大腿上擦了擦手，"今天把大夥叫來，是想好好謝謝你們。"
    周美麗夾起塊外酥裏嫩的雞肉，金黃的雞皮裹著焦香的辣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三嫂你可不是鋪張的人。"
    三嫂往每個人碗裏添菜，眼角的笑紋裏盛滿驕傲："你三哥這回出息了！上個月扶貧項目，他聯係城裏超市，給咱們村的土特產找著了銷路！"
    許前進的筷子"當啷"撞在碗沿上。那個總在村口晃悠的混小子，居然辦成了大事？三哥漲紅著臉搓手："其實就是打幾個電話......"
    "說得輕巧！"三嫂輕輕拍了下丈夫的手背，"要不是你，王瘸子家的土雞蛋、李寡婦家的山核桃，還堆在屋裏長毛呢！"
    二懶邊喝酒邊說道“以為叫我們來是批鬥老三的，沒想到是老三的慶功宴？” 小吳趕忙打住二懶的話，“打住打住二懶叔，今天咱們來就是開開心心吃，開開心心喝，別的甭說，來各位，叨菜叨菜，喝酒喝酒……”
    夕陽穿過葡萄葉的縫隙，在酒壇上灑下細碎的光斑。瓷碗相碰的脆響裏，辣子雞的香氣裹著米酒的醇香，順著晚風飄向炊煙升起的村頭。這場意料之外的宴席，不僅藏著三哥蛻變的秘密，更釀出了十裏八鄉最濃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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