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休閑吧二樓的竹簾被穿堂風輕輕掀起，細碎的陽光灑在雕花紅木桌上，在青瓷茶盞上跳躍。香玲歪著頭，用銀茶匙攪著杯中的碧螺春，看茶葉打著旋兒沉浮，“美麗姐，謝謝你能來，咱倆掏心窩子的聊一會。”她語氣輕快，眉眼彎彎，像是藏著無數小秘密亟待分享。
    周美麗輕抿一口茶，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些許暖意。她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笑著應道“哎呀，是不是太客氣了香玲，想當年你和前進搞對象，我還是軍師呢。”話音溫柔，帶著曆經歲月沉澱的從容。
    香玲將茶盞往桌上輕輕一擱，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我這不是看著小葉忙不過來，就過來搭把手。你看，這會兒店裏也沒多少人，正好咱們能好好聊聊。”她伸手撩了撩耳邊碎發，眼神裏滿是親昵。
    周美麗放下茶盞，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沿，“你的熱心腸可是名不虛傳啊，小葉有你這樣的婆婆也是她的福氣。”
    “我最佩服的就是你的心態，永遠都是那麽好。不像我，有時候就總愛鑽牛角尖。”香玲歎了口氣，神情有些懊惱。想起過往那些為瑣事糾結的日子，她輕輕搖了搖頭。
    周美麗被這話逗笑，眼角漾開細細的紋路，“香玲快別謬讚了，可別誇我了，我可經不起你這誇獎啊！”
    香玲身子往前傾，眼睛亮晶晶的，“美麗姐，你是誰啊？在前進心裏，最美的女人就是你了，這誰不知道啊！”她的誇讚直白又熱烈，帶著曾經的天真爛漫。
    周美麗神色一怔，連忙擺手，“可別這麽說香玲，得著這裏沒有外人，要不然事可就大了去了。”她的聲音不自覺低了幾分，目光落在遠處，思緒仿佛飄回了從前。
    香玲沒察覺到周美麗的異樣，繼續自顧自說著“說實心話，美麗姐。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許前進心裏裝的是你。”提到許前進，她的聲音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可是在我的心目中實在找不到比他更優秀的人了。所以……所以我才嫁給了他。”話說到最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兩頰泛起紅暈。
    周美麗抬眼看向香玲，眼神裏多了幾分惆悵。曾經的畫麵在她腦海中一一閃過，那些與許前進有關的回憶，有甜蜜，有遺憾，如今都化作一聲歎息。她輕輕歎了口氣，“再怎麽說，這也是你的緣分。”
    香玲抬頭，目光堅定地看著周美麗，“不過話說回來，這樣也挺好的。我想如果我像蠻子一樣遠走他鄉，連自己的父母都很難看到，還有親人……想想就覺得孤單。”她伸手抱住自己，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那種孤獨。
    周美麗接話道“是啊。一大家人其樂融融，這不就是想要的生活嗎？這不就是追求的幸福嗎？你都有了。所以活得比較敞亮。”她的話語中帶著羨慕，也有釋然。曾經她也渴望這樣平淡溫馨的生活，可命運弄人，她踏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香玲突然握住周美麗的手，“美麗姐，以後你要是覺得孤單，就來我家。我現在做飯可好吃了，前進哥每天都念叨著讓我請你來做客。”她的手溫暖又有力，傳遞著真誠的關懷。
    周美麗反手拍了拍香玲的手，“好，有這份心，姐就知足了，謝謝你們的關心，做客就不必了吧，有這份心我就知足了。”她望著眼前這個單純善良的女人，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或許命運早已安排好每個人的軌跡，雖然她與許前進曾經有過交集，但能認識香玲這樣真誠的朋友，也是一種幸運。
    窗外的日頭漸漸西斜，餘暉透過竹簾灑在兩人身上，為這場午後的談心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休閑吧裏偶爾傳來樓下客人的吆喝聲，卻絲毫不影響她們的交談。兩個女人，一段心事，在這茶香氤氳中，分享著生活的酸甜苦辣，也在彼此的話語中找到了慰藉與力量。
    "又在想什麽呢？"周美麗將青瓷茶盞輕輕擱在圓幾上，蒸騰的熱氣在兩人之間織出朦朧的霧。她注意到香玲盯著天花板的眼神，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雪夜，許前進也是這樣仰望著醫院的天花板，喉間插著管子，卻說著要帶她去看北海道的櫻花。
    香玲收回目光，指甲掐進掌心"美麗姐，你說什麽是愛情啊？在你的心目中，什麽是愛情？"她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窗外的老槐樹沙沙作響，幾片枯葉被風卷著撞在玻璃上。
    周美麗的茶杯在木桌上磕出輕響。她想起二十歲那年在縣城街頭，許前進把她凍僵的手捂在大衣裏，說要給她建一座開滿紫藤的房子；想起婚禮那天，他站在人群中，眼神卻始終追隨著角落裏的周美麗。
    "其實我早就該告訴你。"香玲突然起身，裙擺掃落桌上的茶點，綠豆糕碎成星子灑在青磚地上，"許前進讓我忘了他，那天我盯著醫院的天花板，突然覺得愛情就像這房頂——"她仰起頭，喉結在蒼白的皮膚下滾動，"潔白無瑕，可又有幾人能得到？人無完人，環境推著我們走，最後都隻能在裂縫裏找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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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美麗的指尖泛起涼意。她看見香玲脖頸上的紅痕，那是昨夜許前進醉酒後留下的。這些年她刻意避開的細節，此刻都在暮色中清晰起來香玲總是默默熨燙許前進最愛的藏青西裝，在他出外時把睡衣疊成方塊放在床頭，就連冰箱裏的牛奶，都永遠保持著他喜歡的溫度。
    "既然你知道我和許前進的關係，"周美麗握緊茶杯，滾燙的茶水漫出來燙紅了虎口，"為什麽不阻止？是不是因為說出來對大家都不好？"
    香玲忽然笑了，笑聲像碎玉落在冰麵上。她走到窗邊，月光勾勒出她單薄的輪廓"我愛許前進，所以隻能接受他的這份自私。"她轉身時，睫毛上凝著細碎的光，"我至少擁有他的晨昏，他的體溫。要是說破了，這份擁有就像泡沫，最後連回憶都是苦的。"她蹲下身，將綠豆糕碎屑攏進掌心，"隱忍是生活最好的解藥，不是嗎？他的心在你那裏，但人在我身邊。"
    周美麗望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女人，忽然想起初見時那個紮著馬尾的小姑娘。那時香玲總愛捧著書本問她問題，眼睛亮得像浸在晨露裏的星辰。此刻這雙眼睛裏沉澱著她讀不懂的東西，像是被歲月反複淬煉的琥珀。
    "香玲"周美麗想說些什麽，卻被對方打斷。
    "別多想，美麗姐。"香玲起身時裙擺揚起，帶著淡淡茉莉香，"咱們過得不挺好的嗎？"她將茶盞重新斟滿，熱氣嫋嫋升騰，模糊了兩人的麵容。窗外的月亮攀上中天，將樹影拉得很長，長到仿佛能延伸到許仙英此刻沉睡的病房。
    夜漸深，休閑吧打烊的梆子聲遙遙傳來。周美麗離開時，看見香玲依舊坐在藤椅上，望著天花板上那道裂痕。月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她腳邊投下細碎的銀斑，像極了愛情破碎後散落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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