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院落外的詭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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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間屋子都是一眼見底的,若是有人,不可能一點聲音都沒有,但即便如此,蕭以禍還是喊著薑憐安的名字,尋找著薑憐安的身影。
    又邁入一間屋子,屋裏還能夠看到打鬥的痕跡,還有零星的血跡。
    屋中的木製家具也盡數破碎。
    蕭以禍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眸色也隨之暗了下來,位於身側的手緩緩收緊,就算是屍體,他也要把薑憐安找出來。
    在原地站了一會,蕭以禍踏出屋子之際,看到了插在窗紙上的空心杆,心中一陣警覺之意,走過去將空心杆拿了下來。
    拿下的時候空杆微微傾斜,從空杆中掉落下了一根香,香沒有完全燃盡,蕭以禍放在鼻尖聞了聞,散發著淡淡的麝香味。
    是浮生醉!
    蕭以禍仔細搜尋後,發現另一處房門外的窗紙上也有一根。
    蕭以禍的瞳孔一陣緊縮,目光落到了昨晚在院子中放置的那個木桶,昨晚那個淒厲的慘叫聲猶縈繞於耳邊。
    那腐皮水可以腐蝕皮肉。
    該不會……
    蕭以禍的喉結上下翻滾了一下,而後慢步走向那個木桶,心裏升起來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走過去的時候,一陣風帶起了地上的冥幣,朝著木桶的方向飄動著。
    蕭以禍對著門口在木桶前站定,視線卻遲遲沒有往木桶裏落去,整個人有些遲疑。
    他總覺得薑憐安這樣的人,身處絕境之下都能夠活下來,不可能這麽輕易的就死去。
    蕭以禍穩住了心神,沉了一口氣後往木桶中看去,視線還未落下,耳朵微微聳動,於後腦殼左上方的方向突然一道劃破空氣的聲音。
    蕭以禍借助眼前的木桶,手撐住木桶向後轉身,並未檢查射來的那個東西是何物,隻是緊緊的攥於手中,第一時間眼睛看向了那東西飛來的方向。
    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之後,眼中的警戒之意消失,眸色也隨之舒展開來,嘴角揚起了一抹連自己也不可知的微笑。
    薑憐安正伏在地牢的屋頂上,朝自己揮著手,隨後一臉嫌棄之意的,豎了食指放在唇鼻之間,示意自己小聲一點。
    這時,蕭以禍才敢將視線移至木桶裏,木桶裏腐皮水清澈見底,還能看見沉在木桶底部的大量乳白色的晶體,並沒有骨頭皮肉什麽的。
    原來加入了大量的明礬。
    明礬過量,會對皮膚有著極強的腐蝕性。
    這時,與院子的角落傳來一陣響動。
    蕭以禍借力飛上一旁的屋簷,再借屋頂之力,三兩下的功夫就穩穩的落在了薑憐安的身邊。
    隻見薑憐安張大了嘴巴,而後拽著自己趴在了屋簷上,眼睛掃視著下麵的情況。
    很快,便有兩個人牙子跑了出來。
    兩個人牙子,仔細的檢查了院子中的房間,但是都沒有看到人影。
    看著安靜無人的院落,撓頭說道:“奇怪,剛剛明明聽到有人喊的。”
    “應該是聽錯了,算時間,他們應該不會回來的那麽快。”
    “不過,你說那個薑憐安到底跑哪去了,突然人就不見了?”
    “興許離開了也有可能,不管了,反正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還是趕緊回去吧。”
    等兩人回到後院後,林樂知才鬆了一口氣,仰麵躺在了屋簷上,而後陰鬱著一張臉嫌棄的小聲說道:“瞎喊什麽,生怕他們不知道我還在這裏。”
    蕭以禍拿出了剛才薑憐安扔下來的東西,是一枚‘承景七年’的銅錢,蕭以禍在手中顛了顛說道:“你既然在這裏,早點應我不就好了。”
    聞言,林樂知眼中的嫌棄之意更深了,直接甩給蕭以禍一個大白眼。
    他昨晚一夜未眠,好不容易不用再跑了,這才有機會閉上眼睛睡會,結果剛閉上眼睛,就聽到了有人叫薑憐安的名字。
    一開始林樂知還想呢。
    叫薑憐安而已,又不是叫他,繼續睡!
    可突然轉念一想,他現在不就是薑憐安,能這麽大聲叫薑憐安的人,不是蕭以禍還能是誰啊。
    結果,林樂知垂死病中驚坐起,趕忙爬過來一看,就看到了蕭以禍站在了那個木桶前,怕蕭以禍蠢到把手伸進水裏,林樂知這才忍痛割愛,把逃跑時順手撿來的銅錢,扔了出去。
    還沒來記得捂熱乎呢。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什麽叫,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林樂知看著在蕭以禍手心中顛來顛去的銅錢,在銅錢在蕭以禍的手中彈起來之際,伸出手抓了回來,較勁道:“你又不缺,還給我!”
    蕭以禍笑了笑,也學著林樂知在屋頂上躺了下來,打趣道:“我早就說過,我的錢都是你的。”
    “誰稀罕你的錢,我有手有腳,自己一樣能掙。”
    “是嗎?”
    “廢話。”
    所謂,人窮誌不窮。
    即便自己有可能頂著南榮憶的身子,化名為薑憐安。
    但……他又不是南榮憶,憑什麽拿蕭以禍的錢,就算他真的穿進了南榮憶的身子,南榮憶身在北齊,雲羌國覆滅,南榮憶為了至交好友連死都不怕,難不成還在乎錢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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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一文錢,是他自己光明正大撿來的,誰也別想從他手裏拿走。
    不過,林樂知突然一陣好奇,也想試探一下蕭以禍,看向蕭以禍問道:“你之前不是總叫我阿憶嗎,那個阿憶到底是誰?”
    聞言,蕭以禍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看向林樂知的目光,也捎帶了一絲意味不明。
    正當林樂知以為自己問了不應該問的問題,蕭以禍的眸中升起了一抹落寞的情緒,緩緩的開口道:“你不是說過,不準我再叫你阿憶嗎?”
    林樂知視線看向別處撓著鼻尖說道:“我這不是失憶了嗎,我也想看看能不能把失去的記憶找回來。”
    “而…而且你不是說過,來這裏的時候你不是說過,我可以直接問你的。”林樂知瘋狂給自己找補道。
    蕭以禍沉默了一會,就在林樂知以為蕭以禍不會說話的時候,緩緩道:“阿憶,南榮憶,是我從小玩到大在皇宮中唯一的朋友。”
    “皇宮裏的國師觀星占卦,說我生來便帶著不祥之兆,所以父皇,還有宮裏的哥哥姐姐都不喜於我接近,說我生來帶著晦氣,名字中也帶著個禍字。”
    “母妃……也在我五歲生辰之時離世了。”
    “在我七歲的時候,比我年長兩歲的阿憶來到了皇宮裏,他跟我一樣被皇宮裏的人冷眼相對,可他卻並不在意,就像哥哥一樣溫柔的對待著我。”
    “我希望他可以得到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對待,可卻國破家亡,而後……又因為我的無能,眼睜睜的看他葬身於火海中,卻什麽都做不了。”
    蕭以禍看向林樂知說道:“所以當我看見你的時候,我發自內心的希望,阿憶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即便……他已經忘了我。”
    早在玉龍村的時候,蕭以禍確實說過,希望自己從未出生。
    突如其來,林樂知的心中突然襲來了一陣罪惡感,一時十分尷尬,想找個地洞鑽下去,沒忍住被自己嗆到咳嗽了一聲。
    蕭以禍的每一句話都直擊著林樂知的心靈。
    這……讓蕭以禍出生,還背負著這麽多的罪魁禍首,還把蕭以禍的唯一知己給寫死的人,就是自己。
    被人直白點出來,跟自己心裏知道,是兩種感覺,這種感覺,比讓人猛戳脊梁骨還難受,就好像被人掀了底褲一樣。
    “憐安,你沒事吧?”蕭以禍上前關心道。
    林樂知連忙擺手,視線看向別處道:“沒…我沒事,你繼續說。”
    見林樂知的視線看向了別處,蕭以禍的眸色一沉,淡淡道:“我倒覺得,你現在這樣挺好的,憐安這個名字也很適合你。”
    “是…是麽……”
    林樂知在這真正的大男主麵前,一臉的心虛,轉而安慰道:“那個……那占卦星象什麽的,千萬別往心裏去,這世人就是太相信占卦觀星之術,才往往被卦象所困,難脫命數。”
    “不管別人對你的看法如何,怎樣待你,你自己絕對不能相信這些。”
    “還有名字什麽的,古人所言,世事無常,禍福相依,過去種種也並非在你,而在他人,要相信昨日因明日果,你怎知今後的世道是禍非福呢。”
    雖蕭以禍對待自己的親人,手段極狠,但也是一代明君,妥妥的大男主。
    蕭以禍的眼中滑過了一抹訝異之色,眼含揣測直言道:“聽起來,你好像很了解我的事情?”
    “咳—!”林樂知看向蕭以禍,再次找補道:“自古以來皇室便紛爭不斷,而你又恰好生在皇室,肯定有很多的不得已,我也隻是猜測罷了。”
    蕭以禍看著林樂知沒有說話。
    林樂知繼續往下說道:“你要是不喜歡那個禍字,那個‘煦’字我覺得就甚好,肖煦,蕭以煦,煦色春光新,是個好名字。”
    聞言,蕭以禍的瞳孔一陣晃動,愣神了片刻,而後如同釋然般笑了笑。
    “嗯,我也很喜歡這個煦字,是母妃幫我取的,母妃說我出生之日雖天寒地凍,但看到我便覺得猶如春風和煦般,化去了冰冷。”
    “不過……”蕭以禍的眼睛看向林樂知,直言道:“你就這麽肯定,我就是肖煦?”
    林樂知真的很想吐槽。
    剛剛都飛上來了,當他瞎啊!還是能撤回啊!!
    林樂知翻過身,側身手撐在腦袋上,捎帶有一絲得意道:“你還記得我之前斷定莊主假身份時說過,一個人的生活習慣會暴露很多東西,很難隱藏嗎?”
    說著,林樂知把視線移到了蕭以禍的手上。
    “你說你從小病弱,習武自當十分困難,即便你再不受寵也是王爺,髒活累活哪裏用的著你幹,那你手心中的繭子是哪來的,而且還隻有右手生繭,玉龍村又見你用過劍。”
    蕭以禍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心,嘴角掛上了一抹颯爽的笑容,哪有半分的病弱之色。
    “我勸你,下次想裝還是借清川的藥膏,遮一遮再說吧。”林樂知好心道。
    “多謝提醒,我下次會注意的。”蕭以禍看了看下麵空無一人卻落有冥幣的景象,不解道:“不過這院落為何會變成這樣,你又為何躲藏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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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樂知將剛才的情況,長話短說,講於了蕭以禍。
    兩位當家的命令門外的人牙子,出手抓林樂知之時,林樂知並未做過多猶豫,立刻掀開了青石板,跑入了地道之中。
    人牙子自然也緊追下來。
    憑借著對地道的熟悉,又想起在嚴經義的房間藏有一個暗門,猜想兩位當家的,應該沒把暗門的事情告訴人牙子。
    所以便潛入了嚴經義的房間,上去時,為了掩蓋行跡,林樂知脫掉了鞋子進入了屋內,而後找到了在牆上的暗門,去到了莊外。
    而後,等莊中沒有動靜,確認院中無人後,林樂知通過地牢的入口又回到地道,然後順著那棵榕樹,爬到了這屋頂上。
    聽林樂知這麽說,蕭以禍的眸中更不解了,直言道:“你既然都出去了,為什麽還要回來?”
    “因為我有件事情,想要確認一下,況且他們真正想抓的人也不是我。”
    “何事?”
    “先別管那個蕭狐狸,我爬上來的時候發現了一處詭異奇景,我帶你去看看如何?”
    蕭狐狸……
    蕭以禍保持著嘴角的微笑,眼角不著痕跡的抽了一下。
    說是要帶蕭以禍看奇景,但也隻是小心翼翼額的匍匐前進,匍匐到這四方屋頂的另一個邊上,林樂知微微抬頭指著圍牆外麵說道:“你看,算不算一處詭異的奇景。”
    與四方屋頂相隔不遠,厚重的圍牆外麵,還有一處院落,與他們所待的這個院落形製大致相同,但卻不是北齊的風格,而是依地形而建的吊腳樓。
    之前隔著圍牆,也從未繞到過後麵,所以不知道圍牆的外麵還有其他建築。
    沉默了片刻,蕭以禍緩緩開口道:“是奇景沒錯,不過我還是覺得,你給我取的稱呼更奇怪。”
    “這有啥奇怪的,你這逢人就裝,叫你蕭以禍或者肖煦,不是太屈才了,這稱呼我看正合適。”說著,林樂知還不忘記點頭。
    林樂知也沒轉頭看蕭以禍的表情,給出了另一個中肯的建議。
    “狐狸你不喜歡,要不我換一個?豺狼?鬣狗?我看黃鼠狼也挺適合你的。”
    一個比一個難聽,且都不是人。
    蕭以禍眼角細微抽搐,妥協道:“別換了,狐狸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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